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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267)+番外

作者: 向晚鲤鱼疯 阅读记录

张机恍若未闻。

燕啼声声入耳。

屋里一时寂静得有些空阔。

“……师傅?”他慢慢地走过去,只有两三丈的距离,却觉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直到最后一步走尽,李隐舟终于看清。

张机唇角含笑,已安然地闭上双眼。

他蹲下身静静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片刻,伸手轻轻地将他额上的皱纹抚平。

第124章

张机走时, 除了一本《金匮要略》在旁,没有留下什么别的手迹。其家乡从未听他自己提及过,李隐舟只模糊地记得后人之说, 他为从医早就和家中一刀两断,想来也唯独剩下自己一个亲人。

按其一贯随性自在的脾气, 他将张机葬在吴郡城外。

斜阳如炬, 江花胜火。

那些林立的墓碑早已被风吹雨打侵蚀了文字, 唯有萋萋芳草年复一年静然丛生。来到这里的近三十年,他慢慢地认识了许多只存于史册的那些人物,而现在,却要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别。

李隐舟在墓前安静地站了一会。

棺木就掩在一层黄土之下, 离他也不过一丈的距离, 但他心头终归是清楚的,这一别将是千百万年、生生世世。

暮霭如烟,雨也轻落。

细密的水珠串联成线,飘然从天顶垂落, 落在冰凉的面颊上, 溅起沙沙的水雾,将视野模糊为一片浓重的墨色。

他仰头看了看。

忽然很羡慕这雨——

不管河海之远, 还是天地之隔, 走过千里万里、度过沧桑百年,那远走的浮云总有回来的时候。

……

沙沙, 雨越发大了。

天青色的暮霭中, 一柄薄伞不知何时斜靠上他的背脊。那如柱的水流便顺着凸出的伞骨在眼前淌下, 在模糊的视野中划出数道分明的线条。

李隐舟出神地望着天,过了许久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年长眉淡展, 修狭的一双眼被冷雨沾湿,只持伞立在他身后,对他牵唇微笑了笑。

竟是多年不见的张家少主人张温。

“有劳少主。”他深一阖眼,复也一笑,“何事冒雨来寻?”

张温嘴唇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又静了回去,半响才温声道:“公纪有信来,请我交托给先生。”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陆绩为陆氏嫡脉,与同辈的张温神交并不稀罕,但专程绕过了陆议递信,显然他从星空中窥探到了一些不能旁说的秘密。

李隐舟接过这卷平平无奇的信,郑重放进了袖中。

张温目的已达,顺路送他回城,两人步行至城门时,迎面撞上个冒冒失失的青年。

李隐舟稳住脚步,在对方拼命鞠躬道歉的间隙认了出来:“董中?”

“诶?”董中一抬脑袋,面露喜色,“原来先生在这儿!”

这话刚滚出喉头,他便意识到不该笑的,万分歉疚地垂下了头,半晌挤出一句:“……先生节哀。”

他们虽师从孙尚香,和张机毕竟是打过两天交道的,自不能感同身受李隐舟的心情。但这样一位巨匠逝世他亦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华佗与张机二位济世的高人相继离开,谁又能继承他们的衣钵?

见他怀着心事而来,张温道:“既然你们有话要说,我不便打扰。”

李隐舟与之颔首,客气地目送他离开。

张温转身的脚步便带起一从微寒的风,将满地的积水踏出轻轻一声碎响。在这切嘈的一瞬,他低沉的声音有些轻得模糊。

“雨有回时,人有归期,先生勿因悲切伤身。”

哗——

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在地面重重一打滑,将街旁的杂物冲撞得砰然作响,李隐舟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董中已经一把伸手重重将他拉到一边。

呲一声,马蹄溅起的水还是淋了青年满身。

李隐舟被他罩在身后,勉强保了个干净。

“什么人呐这是!”董中忍不住梗着脖子骂咧一句。

李隐舟将他身子掠开,正想追问张温两句,却见那薄而直的背影没于飘摇的雨雾中,转瞬便远得不见了影踪。

董中未察觉出异样,只匆匆将李先生往回拉去避雨。等到四下再无旁人,才终敢说出那个冒昧的心愿。

“我……我想再借张先生的《伤寒杂病论》与《金匮要略》,不知先生能否借来誊抄,我保证不假人手,绝不外传!”

李隐舟拧了拧湿透的衣袖,淡道:“师傅与我修撰医经为的就是广益四方,只可惜天下从士农者多,肯行医者少,怕为心术不正之人用在歪门邪道上才没有广而发行。如今既然你要,拿去便是。”

董中没想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隐舟阔步进了门,找出他要的书册,心情沉杂地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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