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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166)+番外

作者: 向晚鲤鱼疯 阅读记录

“惹事?”凌操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打量孙栩,不屑的目光中亦掺杂了些许难以言叙的情绪,“惹一回,打一回,揍多了,就老实了。”

李隐舟忽然觉得——

凌统这么年少懂事,是有些原因的。

念头一动,心里似有些隐痛的地方被吹开些尘埃,越发亮堂,也逐渐生出希冀,复杂的心思滚了一滚,便不再多说,只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

他道:“他身上刀口太深,得好好缝合,我随行的包袱是否还在校尉手中?”

行军所带的东西尽量简备,他挑的都是最重要的器械。

凌操却是一挑眉,淡淡地道:“烧光了。”

“烧光了?!”这话却实实在在地戳到了痛脚。

须知道,这个时代制备器械的水平极其有限,他贫薄的收入大部分都花在了工具上头,一套刀具都能磨磨补补用上三年,如今却告诉他最昂贵的一套给一场火吞灭了,烧没了?

凌操简直不可理喻地盯着他:“不然我还去灰里给你扒出来?”

这话诚然无可辩驳。

孙栩再是年少轻狂,也有个刘馥试探性地给了点帮扶,胜负未定前不容小觑。战火硝烟之中,谁还能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麻布包袱?

一口气浮上来又吞下去,内心的惨淡偏无人可以理解,唯有哀叹一声,灰了语调:“我去找农家借点针线

充数。”

凌操却颇有意味地瞧着他垂丧的背影。

此行去寻甘宁,虽没有把那蛮子抓回来,却带回来个原原本本、会笑会丧的李隐舟。

好像也不错。

……

穿过焦黑的泥地,阔步行了数里底,城郊寥落的人家都被孙栩驱光了人迹,许久,才敲开一所潦草破败的屋子。

开门的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已老得瞧不出五官原本的模样,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垮在脸上,如年轮般一圈圈记录着岁月的变迁。

开口是熟悉的乡音:“你要借针啊?有的,只我老婆子用的粗,先生将就使唤吧。”

李隐舟温声道一句谢。

老太佝偻着腰肢,嘎啦一声拉开一扇破败的柜子,扑出一阵晦色的灰尘,她被呛得皱紧了眉,眼皮也拧成一条细线:“我记得是在这里……”

“我来吧。”李隐舟扶开她,蹲下身子,探了半个头进去,手指在黑暗中探寻片刻,蓦地触到一方柔软的布帛。

似感应到什么般,将之取出。

雨后透亮的日光中,一个清隽的顾字映入眼帘。

老太探着目光瞧一眼,沙哑的声音含了笑:“你拿错了,这不是针包,是旁人送的一匹布,只是没人穿,就搁下了。”

李隐舟这才回过眼眸,以一种如梦初醒般的眼神看着她。

半响,才犹不定地问:“您以前是否有个孙子?他……有些痴傻,是么?”

老太也以浑浊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模样,似在陈年的某个角落开启了回忆的门,骤然抻长了脖子,眼神透出阔别重逢的惊喜:“是你啊,小药童?”

这个遥远陌生的称呼令李隐舟恍惚了一瞬,不由地四顾这间茅屋,这破了半爿门的柜子,陆逊和顾邵曾藏身在里头躲避官家的搜查,那后头沏着一丝烟灰的灶头,那会正偷偷熬了孙尚香的药,脚下冷而硬的泥地,正是当初对着周晖,与他用尽功夫周旋的地方。

后来世事陡变,原来一切都在筹谋与计划之中。

却没想到这所茅屋还将倾未倾地立在风雨中。

事依旧,人呢?

他垂手打开包在皮上的粗布,里头裹着淡蓝色的一叠布帛,潮气中洇上一层薄薄的霉絮,新的旧的染成一片脏污

,不知已经搁置了多久。

李隐舟避开那个脱口欲出的问题,问道:“这些年,是顾少主在接济您吗?”

老太却笑着:“是,那年世族追随着陆氏迁移去了吴郡,后来也无人接济我们,本想着死了便死了吧,冬天的时候,竟收到了顾少主捎来的衣物粮食。从那往后,岁岁如此,一年都没落下。”

她显然也听说了吴郡的惊变,有些踟蹰地睁眼瞧着李隐舟,似想问出口,又似怕听到什么噩耗,只敢从他的表情里猜度些答案。

李隐舟垂首细细扎好了这匹布,放回它该在的位置,慢慢地、轻轻地拉上柜门。

想告诉她顾邵一切都好,喉咙生涩片刻,只道:“他长大了,您别担心。”

老太怔然片刻,放下心般,拉了他的手背轻轻拍着:“你也长大了,又俊,又出息。”

以往听这些客套话他只觉得荒唐,二十不到的身体,却积了四十年厚厚的心尘,怎么也不能算孩子了。而今这两个字眼乍然落在耳根,却觉得有些酸,有些涩,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又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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