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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126)+番外

作者: 向晚鲤鱼疯 阅读记录

张昭道:“这是商星,也叫大火,不管是百姓还是朝廷都知道这颗星,以前还有专门的官员观测它运行的轨迹。”

重云遮蔽下的天空如灰蓝色的海,溺着稀薄的星与月,炽烈的商星也似要扑灭一般。

“我知道。”李隐舟悲切地望

着天空,“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商星消失以后,天就变冷了。”

张昭迎着拂面的风久久地长立。

半响,才道:“可到了来年,它还会回到人们的视线中。”

长者的声音在茫茫的夜中有如旷世的空寂。

他问:“天上比商星更亮、更久的星也有很多,可你知道为什么百姓最重视商星吗?”

泪痂凝结在脸上,如一张缓缓松开的手,不再遮蔽眼睛。

张昭慢慢地、沉沉地道:“因为等它再次出现的日子,就是春耕的时候。所以即便它离开了夜空,人们也会日日夜夜地思念它。”

再明亮的星辉也终有覆灭的一日,人们日复一日地仰望星空,记住的并不是其耀眼的光辉。

而是它们曾照亮的黑夜与前路。

李隐舟凝视着那颗即将坠落的赤色大星。

夜风拂动着额发,飘舞的视线中是破晓的曦光,商星终于拖着赤色的火焰缓缓落下了天幕。

他最后望了眼天际,沉沉地闭上眼,在心底无声地祷告。

待百年以后,再次相见,一定是春天。

……

黎明到来时,前路的泥泞更加湿滑,张昭领着他穿过军营,直到一个营帐前面。

李隐舟隐约能猜测到他的用意。

张昭并不掩饰:“少主性情生僻,对部下总是疏远,他不会愿意听我的话,就请先生代劳吧。”

“某何德何能,令张公称一句先生。”李隐舟看着张昭苍老的面孔,在上面看见了许多人的影子,陆康、张机、盛宪……那些远去的身影在这一刻好像都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忍不住道:“您不喜欢少主,为什么……”

张昭似想起什么,忽笑了一声:“其实我也很不喜欢将军,他太不守规矩了,总是给我劝酒,爱拿老夫寻乐子。少主样样不如他,但总算体贴老夫这把骨头。”

说着说着,他也闭上眼,仍笑着:“所以这次,还是选个守规矩,不闹心的吧。”

李隐舟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告诉张昭,这一次你选的人也很叛逆,很冲动,甚至不会带兵,闹出笑话,当然他也有很多功业,可却是在你的反对下进行的。他以后成天就会气你,像个永远都不服管教的孩子。

但他会陪你很长

的时间,不再让你送黑发人。

他忍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是点点头:“好。”

张昭挥挥手踏上来时的路,孤寂的背影用力地挺了挺,随即吃痛地捶捶腰,摇着头走向忙碌的一天。

李隐舟挪回视线,推开沉沉的门。

晦暗的光线中,小小的营帐就像一个孤独的兽穴。推门片刻错出的一缕光铺了进去,映在一张冷峻的脸上,在鼻锋下落下深深的影。

浅浅的酒气萦绕在鼻尖,李隐舟越过冰雕一般一动不动半卧的青年,推开了两侧紧闭的窗。

晨曦骤然充斥了整个屋子,孙权却似浑身一烫似的拼命地往里缩着,直到一格暗影落在眼前,紧张缩小的瞳孔才停止了颤抖。

李隐舟立在他的身前,第一次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他。

他问:“少主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孙权偏过头,以手臂挡住眼睛:“你出去。”

李隐舟看着困兽般的青年,想起方才张昭难得的温和,也许自己之前的神色就和现在的孙权一样,脆弱得好像一句重话就能击碎。

他的手臂还缠着绷带,上头渗着血水,才长好的新肉又崩开了。

但若不经历剖肉见骨的痛楚,又如何能除去蔓延的腐肉?

李隐舟于是冷下声音,几乎是质问:“少主知道驻军一天要花多少粮草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寂的沉静,细细的尘埃扑动在明亮的朝阳中,迷得青年红了眼。

孙权忽似豹子一样地扑了起来,举起拳头用力地往身前一砸。轰隆的一声巨响里,满地的军报散落成一片一片。

外头传来巡逻士兵的惊呼:“少主!”

李隐舟高声回一句:“没事,不小心撞了灯。”

等小兵半信半疑地走开,他才转过脸。

孙权的声音也似裂成一片一片扎手的竹简:“我不会打仗,也不知道一日要花多少粮草,我就是个废物,根本不配继承家业。人人都说孙翊比我更像兄长,你应该去问他这个问题。”

失去父亲的那一年,他还有兄长的庇护,而如今兄长也离开了,骤然暴露在风暴中的青年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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