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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步摇(18)

作者: 吾无故 阅读记录

“是,掌门。”

“一止,你先回姑苏去。出了这样的事,欧阳堂主只怕无心关照堂里了,各种事情,还要有劳一止照看一把。”

李一止忙道不敢。

告辞出来,李一止不知为何,觉得哪里不是味道。他叫人准备夜宵饭食,打算填填肚子好返回姑苏,正当一口酒饮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掌门问了一篇话,却连一句都没问到,师兄欧阳垠究竟伤在哪里,伤得怎样。

偌大书房又只有于今言一个人了。

欧阳垠居然没死。于今言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失望。他让天下刀尊去姑苏,本来抱定那个女人会动手。

天下刀尊流水刀,居然刀下也会留情?

不会。

高手相争,有时毫厘就是生死。流水刀一向很稳。那个女人拔出刀来,从无杂念,就没听说,她的刀会留情。

然而欧阳垠仍然活着。人算不如天算。

于今言叹了口气。

于今言抬起头,望向窗外。好一弯弦月如钩,挂在脊兽之上,依稀宛如当年。

何其相似的夜。

他一个恍惚,仿佛父亲于行难下一刻还会走进这个房间。“今言,”仿佛父亲还会叫住他,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天于行难就是这么说的,“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父亲说,“我不想瞒你,那没有意思——明天一早,我会叫你师兄来见我。”

他不解其意。

于行难看了他一眼,笑道:“今言,你是我儿子,我跟你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不喜欢段家的女儿,你不满我硬塞你一门婚事。”

“儿子不敢埋怨父亲。”

于行难“哈”的一笑,“你当然埋怨,你以为我不懂少年人?你别忘了,我也是从少年时过来的,我并不怪你。人生大事,本来就不能草率。是不是?”

“是,爹爹。”

“你派的那个人,已经去姑苏了?”

于今言没防备猛吃了一惊。

于行难摇摇头,说:“明天一早,我会叫你师兄去姑苏,替你解决那个女子。现在我告诉了你,你若真想救她,也不是不能,你现在连夜启程,就能比你师兄早一步。你如果铁了心要走,我拦不住你。去就去吧,不要回头。”

于今言心头一震,嘴唇颤起来:“爹爹——”

于行难把手按在儿子肩上,“我虽然只有你一个儿子,好在我还有阿垠,论资质,他其实比你强,归川门我可以交付给他。”

于今言脸色发白,并不出声。

于行难哂道:“你知道,叶平安很快要来了,我花了很多功夫,才邀请到天下剑首白云剑上门作客,盛会难得啊!今言,你想清楚,对你来说,究竟是迎接那位剑界顶峰重要,还是会你的美人重要,是归川门重要,还是你的温柔乡重要。你的路,自己定夺。”

于今言低下头。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只木匣子。

木匣里面放着一支金步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看这支金步摇了。

他也很久没有想起从前,曾有过一个女人,依偎在他胸前,细声轻语,嘱咐他早早回姑苏。太久了,他有点诧异,他脑海里竟然还能浮出那场景,垂柳依依,好鸟相鸣,蝉一路千转不穷,她从发髻拔下金步摇,叫他保管好,不要忘记。

真的恍如隔世啊,那时他太年轻。

他凝视着这支金步摇,甚至有点好奇地想:有趣,原来于今言也有过那么幼稚的时刻,竟想和一个所爱的女人双宿双飞——原来竟也有过那种不合时宜,他不是归川门的掌门,他只是一个女人的男人。

他的心早已不痛了,他不再悔,不再思念,也不再回忆了。这支金步摇该拿去金匠那里熔了吧。他想——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合上盖子,把木匣子珍重放回了抽屉里。

欧阳垠登上南屏山。多年未访,杜西洲家竹亭旁的老桂树死了一棵,除此之外,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年过好了,杜西洲的年货看上去还丰裕,他正在屋檐下挂酱肉。

“前辈。”欧阳垠低头致意。

“是你?”杜西洲有些意外。

“我已经不能用刀,”欧阳垠坐下后说,“我请求掌门让我回钱塘,他答应了。”

杜西洲笑了笑。

“欧阳堂主让我为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前辈误会了,“欧阳垠忙说,”我见到了流水刀的‘追洪’,我不敢不心服,只是一事不解,所以来请教。”

“等一下。”杜西洲一讶,问道,“你说,你败在——‘追洪’?”

“是。”

杜西洲打量了面前这个人一会,不说话。

欧阳垠问:“前辈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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