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与三七(22)

这次呢，我希望，她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希望可以和前几个一并实现。

拜托你了。

孟三七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没走几步，一只小鸟就轻盈飞来，落到她的肩头，清脆的叫了两声。

她偏头，手指刮了刮小鸟毛茸茸的头。它换了个姿势，歪着脑袋便于孟三七碰到。

余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施展这种“超能力”，有点好奇。手刚抬起来，那只小鸟就展了两下翅膀，是要飞走的样子。

孟三七把手指向下压了压，拽过余醒的手，小声告诉它，“这是我喜欢的人，你别飞，让他摸一下。”

小鸟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乖乖的垂下头，任由孟三七拽着余醒的手摸了摸它的羽毛。

她转过脸来冲着余醒笑了笑，“看。”

“小鸟儿，以后看到他，记得打招呼”孟三七抬抬肩膀，“飞吧。”

玩够了，两人下山。孟三七没让他继续背着，扶着余醒的肩膀走下台阶。

在台阶下的土地站定，她长出一口气，“可算下来了，好高好高。”

余醒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回家吃饭。”

孟三七乖乖应，“嗯，走吧。”

夕阳西下，少年少女的背影被拉成长条，在橘黄色的地面上染上一片黑色。一只黑狗从小巷中钻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甩着尾巴。过了五分钟，又从别处跑来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挽住少女的胳膊。

这是余醒在莲花坞，见过最美的画面。

鱼腥草

青石板上的落叶簌簌的被吹起，又在空中打了个旋，落下。挂在栏杆上的同心锁上面拴着红绳，无非是写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撞在一起叮咣作响。

在孟三七死后的第三年，余默又去了一次观音寺。顺着那个依旧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他慢慢的走到大殿前。

余默站在人群中，扬起头，看着坐在大殿中央，慈眉善目的那个人。

在一片喧嚷之中，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骗我。”

孟三七没有平安，没有健康，也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

孟三七仅仅陪了余醒两年，不够，不够。

一只鸟慢慢落在了他肩头，余醒抬起头，小鸟黑豆子似的眼睛盛满了疑惑。

“她不会来了。”

她死了。

余醒猝不及防落下大颗眼泪，这是他在孟三七死后第一次哭，参加葬礼时他都咬着牙，眼眶都不肯红一红。

孟三七，你骗我，你明明在我爸妈面前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孟三七在第二次住院之后，在莲花坞住了两年，中间的一年，她带了余醒回了一趟家。

余醒现在都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是多么的紧张，他在镇上买了最好的礼物想要送给孟父孟母和孟田七，又总是觉得太少了。

站在孟家门口，他甚至都不敢进门。

还是孟三七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了家里。

孟家父母都无条件尊重孟三七，只有孟田七忽然就看余醒哪哪都不对劲了起来。加了他的微信之后，余醒的游戏排名上面，一定会是那个写着“孟田七”的人。

孟三七哭笑不得。

第二年，孟三七没把他带回家，刚在家里待了不到五天，就第三次晕倒。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连素来看着吊儿郎当的陈淮都正了脸色，严肃的把她推进了ICU。

她很努力的配合治疗，却一直不肯让孟家父母通知余醒。终于一天，孟三七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吐的昏天黑地，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余醒。

她脸几乎算是青白，身子晃了晃，靠在厕所门上，竟然笑了出来，“男朋友，你来啦。”

余醒黑着脸向前走了几步，把她箍在怀里，咬牙切齿，“是不是不是孟田七告诉我，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了。”

孟三七在他的怀里虚弱而柔顺的笑了，“我还说是谁告诉你的，原来是孟田七啊。”

她又撑了半年，在病床上告诉了他关于李花生的事情，要把那个小手机交给他，“我可能不太行了，你帮李花生拍一拍吧。”

余醒不接，“你自己去拍。”

孟三七撇了撇嘴，“好嘛。”

谁都没想到，她在一个凌晨，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像李花生一样。

余醒抠着医院墙壁上的金属条，用力到手指发白。最后看到的，也只是孟三七冰凉的身体。

他一阵眼花，手在一片天旋地转中，都摸不到那块刺眼的白布。

不要走。

孟三七。

不要离开我。

余醒听到自己在心里呐喊，但又发不出一丝声音。

“七七走的很平静”陈淮眼眶也有些微红，“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