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里安(150)+番外
他的视线落到寂悯身上,寂悯眼底滑过的悲伤轻而易举的被他捕捉。
而张老丞相满目震惊的看着他手中的手书,情绪濒临崩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谢闲心中微微叹气,接着念下去:“叔父被污蔑成逆贼是我之过,若是我当年能站出来……说出真相……大错已经铸成,叔父一家因此背上谋逆骂名,受灭顶之灾,我最悔莫及!”
“子不言父过。恕我无法亲自为叔父平反冤情,唯有写下当年所见,保存那封不曾公布的诏书与刀鞘,以求后世能为叔父平反。楚清记于启元三年冬二月十五丑时。”
谢闲念完手书,将手书放于张老丞相桌案处:“谢闲是不是凭空伪造,老丞相和各位大人都曾与先太子公事,皆熟知他的字迹,可以互相传阅。”
除了张老丞相,无人去动那封手书,在他们心里已经相信了手书上面的内容。
“是老夫之过啊!”张老丞相拿着手书痛哭,而他站起身蹒跚走到殿中,跪地,抬头看向梁帝,“陛下,事已至此,重审当年安远王谋逆一案吧。”
越来越多的大臣纷纷跟从跪地要求重审。
梁帝已经歇了气焰,他愣愣的瘫坐在位置上,了无生气,他看向殿上跪着的大臣,眼泪肆流:“你们都在逼朕!都在逼朕!”
谢闲开口:“陛下,二十五年了,忠义之士蒙冤二十五年该沉冤昭雪了。”
谢闲跪地对梁帝行礼:“臣附议!”
众人震惊,自从三年前镇国侯凯旋与梁帝的那场冲突后,镇国侯再也没向梁帝行过跪拜之礼,没想到这时竟为了帮安远王平反对梁帝行跪拜礼!
寂悯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闲,种种复杂的情绪撕破他脸上的冰冷。
他从来没想过谢闲会知道这些事,或许他的身份也已经被他知晓,可他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这些,只是在今日突然提及重审。
他更没想到他会为这个事给梁帝跪下。
谢婉懿看看谢闲又看看寂悯,明白了什么,自己弟弟本可以对这件事装作毫不知情,却还是说了出来。
她看向梁帝说:“我附议。”
梁帝看向她:“你……连你也……”
楚景行见自家母后与舅舅都表态,他也走到殿中跪拜:“儿臣附议。”
禹王和安王缓缓走出来:“儿臣附议。”
梁帝指着他们颤巍巍地开腔:“你们知道重审的意义吗?”
楚景行抬眸看着梁帝:“儿臣知晓,但父皇为君为王不都是庇佑这一方水土的黎明吗?若是不能让黎明百姓生活幸福美满,那还是一个明君仁君吗?”
“安远王一案牵连甚广,有多少人因此蒙冤死去,有多少人因为背负谋逆罪名而在世间艰难生活,又有多少人为此每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他们也是君王庇佑下的黎民,为什么不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梁帝看着楚景行明亮的眼睛,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坚不可摧的信念,那是为一心为百姓的信念,几乎是不可玷污的纯粹。
这样一双眼睛他曾经也有,只是不知何时就丢在了权欲的沼泽里了。
梁帝不语,他是视线在落到另外两个儿子身上,他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这个信念……
他的视线一一从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寂悯身上:“国师对这诸位大臣的请求有不一样的意见吗?”
梁帝最后的希望落在寂悯身上,国师府一向只奉君,他相信国师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而在他的目光中,寂悯提起衣摆慢慢跪地:“臣附议。”
梁帝心中最后的希望崩塌了,顿时整个人苍老了下去,他无言的看着跪在殿中的所有人,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的权位已经毫无作用。
“那便……”他顿了顿,嗓音颤抖着有夹杂了些哽咽,“重审吧。”
最后这一场万寿宴会甚至没有过完就解散了,在场的人全然已经没有了过万寿节的心思。
他们匆匆忙忙的各自回府,今天对他们的冲击太大。
但还有些人没走。
梁帝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辰极殿内的台阶上,望着殿门,一动不动。
福延大监蹲在他旁边:“陛下,当心龙体。”
梁帝恍若无闻。
有脚步声传来,最后一个人影挡在他们面前,福延抬头望,只见谢闲立在那里对他摆了摆手。
福延点头退下了。
谢闲也坐在了台阶上与梁帝并肩。
他说:“时至今日,姐夫,我依然想问一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镇国侯府永远不会威胁到你,永远不会威胁到你们楚家江山,为什么还要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