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61)
亦可见,这县官是个勤恳的。
从那凌乱的胡茬和明显没睡好觉的眼神也能看出来。
江彻不免另眼相看。
倒是崔思远甚少碰到这般金尊玉贵的主,又久闻穆王爷性情严苛、威仪冷厉,因怕怠慢失礼,只躬身道:“城里的官驿已准备妥当了,下官也命人整治了薄酒,王爷先请入城歇息。下官已将灾情都摸清了,等王爷洗去风尘,再行禀报。”
“不必,带我去河堤,路上说灾情。至于官驿——”江彻稍稍侧头,本想说安顿沈蔻住进去歇息便可,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却微微顿住。
因沈蔻并未听他说话,正在打量别处。
江彻随她望了过去。
目光落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得极为俊美白皙,守在简陋的摊前,正贩卖杂物。
而沈蔻盯着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江彻未料她竟会在此时走神,被那少年美色吸引得魂不守舍,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不痛快。停顿了两息,见她始终一错不错地看着那少年,丝毫没察觉他这里的异样,忍无可忍,重重咳嗽了声。
沈蔻仿若未闻,余光都没挪半分。
旁边杨固瞥见自家王爷的脸色,暗自捏了把汗,赶紧挑起剑鞘,轻轻拍了拍沈蔻的脚。
沈蔻终于回过神,面露茫然。
“……官驿既已备好了,就安顿她住下,找个婢女照料起居即可。”江彻按捺着胸口那股闷气,端坐马上摆出威仪姿态,深深看了沈蔻两眼,目光扫过那位少年,最后落回崔思远身上,“赈灾是最要紧的事,不宜耽搁,你在前引路吧。”
崔思远愣了下,大概没想到这位王爷如此勤勉,连歇脚用饭都顾不上,便要去视察灾情,遂恭敬道:“谨遵王爷吩咐。”说罢,忙安排人引沈蔻和两位负责护她周全的侍卫入城中官驿,而后牵了马匹,带江彻直奔河堤。
转瞬之间,马蹄飒踏远去。
沈蔻瞥了眼江彻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她之所以出神,其实是有缘故的。
*
芙蓉班名满京城,苏念算是台柱子。
沈蔻先前写戏本时经常去找曾俭,也曾蹭了几场戏,瞧完后对苏念的身段唱腔甚是欣赏。后来戏本写成,苏念领了花旦,沈蔻偶尔在戏楼碰见她,提及戏文时,她时常一点即通,极为聪慧。
那日在谢无相的别苑,沈蔻与她相谈甚欢。
沈蔻也听曾俭提过她的身世。
苏念是最南边越州的人,还有个同胎而出的龙凤胎弟弟。她家里原本做着南珠的生意,颇为殷实,可惜五岁那年花灯节上被人牙子拐了,辗转卖到戏班。所幸她天分颇高,姿容又出挑,熬了三四年后崭露头角,进入曾俭的视线,又被谢无相器重。
谢无相瞧着孤僻善变,实则外冷内热。
芙蓉班里的伶人多半是苦命人,或是被拐或是被卖,都在京城漂泊无依。纵使有一技傍身,在高门贵户眼中终究与玩物无异。但在谢无相看来,这当中许多人天赋异禀,自谋生路,即便出身低微,品性却远胜公侯府邸中勾心斗角之辈,故从无轻视,更命曾俭着意看护,不容旁人欺辱。
得知苏念身世后,谢无相也命曾俭先带她去寻亲人,解了心头记挂的大事再决定去留。
——若苏念愿与家人团聚,他也不会强留。
曾俭应命,带苏念南下寻亲。
谁知到了苏念的故乡,早已物是人非。苏家在她失踪后没多久就遭了灾祸,或是入狱,或是发卖,阖家都流散在外不知所踪,就连宅邸都被当地官员收走,落到纨绔手里,几乎成了欢场。
曾俭不忍,当即出手收回了府邸。
但对于苏家人的去向,却是众说纷纭,有说饿死在狱中埋了的,有说是蒙冤不白被人偷梁换柱救走的,也有说逃走后贫病无依流亡异乡的,颇多揣测。至于衙署卷宗之中,则写着苏家人因狱中的一场瘟疫尽数丧命,奴仆被过路的商人买走,去向不明。
曾俭帮她查问案情,却也磕磕碰碰,没能问到太多有用的线索。
苏念听罢后沉默了好些日。
听旁人的言语,苏家当初极可能蒙冤。但越州僻处南境,仗着天高皇帝远,当地豪强林立,官府都未必能弹压。曾俭纵有大把的金银足可买回府邸,又哪有本事在那群地头蛇的环伺下深究旧案?
别说谢无相远在京城,手还伸不到偏远的柳州,就算他有意相助,彼时的苏念尚且幼弱,哪敢劳烦他大动干戈?
末尾,只能是痛哭一场,黯然回京。
沈蔻当时听完,也颇惋惜。
谁知这回跟江彻南下,竟碰上了那少年郎!
约摸十六岁的年纪,跟苏念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高挑的身量,相似的神情……沈蔻在瞧见他的那一瞬,几乎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