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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兰烬落(175)

良妃支撑着坐起来,摩挲着漆器匣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钥匙,打开了匣子。里头用红绸布包裹着一个物件,她轻轻的打开红绸包,里面是一方田黄石印章。时隔多年,她看到这枚印章仍有些激动。霁月见她微有泪光,叫了声:“主子……”

良妃强忍住泪,对霁月道:“这是皇上当年送给我的,他说,除了赫舍里皇后之外,他从来没把御用印章送给后妃。”提及往事,良妃心痛不已,如今恩宠不在,怎不让人倍感凄凉。

她十分不舍的把印章看了又看,最终又放回匣子里。“拿去呈给皇上。”良妃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想让霁月看到她流泪。霁月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匣子。

走出暖阁,霁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良妃满脸忧色,也不禁泪水潸然而下。她擦了擦泪,往乾清宫走去。

良妃回想起康熙送她这枚印章时的日子,那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她才十七岁,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叹,夸她美貌。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长的美,从一出生,她就跟族人一起在辛者库服役。

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康熙的情形,是在一个有风的午后。两位皇后先后病逝,后宫诸妃中地位最高的佟贵妃便带司皇后之职,带领妃嫔在春分这一日于坤宁宫中行亲蚕礼。良妃因绣工出色,被特意从辛者库中选拔`出来,随侍亲蚕礼。

虽然在皇宫中居住多年,但坤宁宫的气派仍是让她惊讶不已。以至于皇帝到了面前,她也没发觉,只顾仰望着坤宁宫的雕梁画栋和飞檐。

康熙早看见她,见她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以为是新入宫的宫女,没见过世面,看了皇宫的景致一时间竟看呆了,也没太在意。梁九功刚要上前呵斥,被康熙拦住了。

风起阵阵,那女子一身素服,衣袂飘飘,在落英缤纷中好似画中人。待她转过身来,那美丽的容颜竟有种令人不可逼视的美。

良妃这才看到身后站了一群人,为首的身穿黄袍,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腿也哆嗦了,噗通跪倒在地。“奴……奴婢不知皇上圣驾到此,罪该万死!”她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康熙微笑着从她身边经过,轻轻落下一句话,“人只能死一次,哪能死一万次。”

梁九功最擅于察言观色,见良妃还跪在原地不敢起来,走到她身边道:“皇上没怪罪你,就别在这里跪着挡主子们的道儿了。”良妃这才敢站起来,仍是战战兢兢的。梁九功打量着她,心想长的确实不错,看来恩宠也要近了。

“你是哪位主子宫里的?”他问。“奴婢在辛者库服役。”良妃始终不敢抬头。梁九功点点头,低声自语道:“可惜了……”良妃不知道他的想法,试探的问了一句,“公公,奴婢能走了吗?”

梁九功嗯了一声,忽又补了一句,“你姓什么?”“奴婢姓卫。”良妃怯怯的说,不知道他何以有此一问。“你是旗人?”梁九功眉头微皱,似在思索。良妃点点头。“旗人……”他念叨着这两字,转身进了坤宁宫去。良妃这才松了口气。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很快她就得到了侍寝的机会。可惜的是,康熙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后来,康熙忙于平定三番之乱,再也没有记起辛者库的这个女子,她对他的记忆,便停留在那一夜。

被皇帝宠幸过的宫女自然不能再在辛者库服役,内务府勾销了她的贱籍,她被安排在绣作做了绣娘,总算是脱离了辛者库粗重的杂役。虽然不指望再沐皇恩,但还是忍不住会想念那个人,哪怕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她每天痴痴的等啊盼啊,等康熙记起她,这一等就是两年。

然而,命运之神终于还是眷顾了她,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又把她的命运和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系到了一起。翊坤宫的宜妃替康熙生了皇五子胤祺,康熙非常高兴,破例下令在宫中替幼子摆满月酒。各宫的主子见康熙高兴,少不得要给小阿哥送礼。

惠妃自己不长于女红,闻说绣作里有一个绣娘绣工了得、无论绣什么都是活灵活现,于是命她替自己绣虎头帽和虎头鞋送给小阿哥。宜妃看到这几样物件也很喜欢,替小阿哥穿戴了,抱到太后宫里。

太后看到小阿哥粉雕玉琢一般可爱,抱在怀里竟不肯撒手。康熙在一旁看出她的心思,顺水推舟道:“皇额娘一个人住在宁寿宫也怪孤单的,不如胤祺这孩子就抱到您宫里养着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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