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们又进城抢东西了, 我听到动静儿才跟来看看, 你们果然还在这里。”
这是他们清点所抢之物的“老地方”。
辛夷最见不得此人套近乎的嘴脸, 心下只觉得一阵恶心, 却又隐隐不安。
“姓杜的, ”
不错, 跟前儿这女人不是其他。正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多见两回, 见一回就少活一年, 恨不能将其剥皮剔骨的杜依依!
淬冰的声线凌冽冷厉:“我不跟你寒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句话还是辛夷从谢小婉那女人嘴里学来的。说出口时,果然有那么点儿过瘾……难怪谢小婉动不动就对他说!
其他小土匪大气也不敢出, 还有几个认得来者何人,更是安静如鸡, 闭口不言。
三爷,惹不起;这位, 更惹不起。
此次下山,只有辛夷为首的十多个人, 梁杉跟郭大壮都不在, 只这位辛三爷一人独大,乃是大伙儿的主心骨。
秋风瑟瑟吹来,见了空子就钻, 飘入杜依依淡薄的袖管。
她一早就了解这位三爷是什么脾气的人,轻轻将两手揣起来抗寒,也不在意他如此冒犯。因好性情地笑了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 不晓得哥哥他,近来可好?”
饶是辛夷说了难听的话,这人却仿佛滚刀肉一般,浑然没听进去,只管自说自话。
“你还好意思提大当家的,还有脸叫他哥哥!”辛夷暴跳如雷。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连谢小婉都比这女人强上十倍。
不,是一百倍!
一千倍!!!
杜依依笑道:“三爷不想跟我叙旧,那我就直说了。”
强行按捺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辛夷咬牙切齿:“快说,说完快滚。”
“那三爷恐怕没法如愿了呢。”杜依依歪了歪头,松弛的颈部皮肤叠起了层层皱褶。
她脸色蜡黄,细看很显老态,像比辛夷岁数还大,更不要跟寨子里婉翠二人那充满活力的少女相较了。
杜依依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这次我来,希望三爷可以将我带上无名山寨,去见哥哥。”
哈?
辛夷脑海里又蹦出一句谢小婉常说的话来——你在想屁吃?
且不说这厚脸皮的女人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就算寻常女子跑来要求将她掳上山去,辛夷也不会答应。
不是有句话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辛夷并不觉得将自己比喻成鸡有什么不妥,只是一口回绝:“不可能。”
他说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可杜依依却恍若未觉,只管上了装载食材的板车。
方才她听到辛夷提那谢小婉的名字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厨娘,现在还待在哥哥身边儿啊……
辛夷睚眦欲裂,快要抓狂。
只是他手中空有利刃,却没法儿往杜依依的胸口上扎。
这女人跟当家的长得太像了,同那早夭的小小姐,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
辛夷下不去手,也知道梁杉不会乐意如此。
“三爷若不肯带我走,我就拖着你去见官。”杜依依漠然地抬起眸子,无赖道。
辛夷不敢伤她,她心知肚明。
……
次日清晨,谢小婉正和面做饼。
“鸭蛋又腌出来一批,今天干脆都吃干净了。再过上两个月,就该能吃上咱家鸭子下的蛋了。”
说着,谢小婉看向炊饭院内嘎嘎叫的三只鸭子,眼神很是慈爱。
绿头鸭已经开始换羽了,绒毛跟羽管浑身乱长,参差不齐,怎么看怎么丑。
小翠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对谢小婉做的饼表示感兴趣。
谢小婉道:“之前我到外地云游玩耍,吃了一道在当地很有名气的面食,惦记了许久。”
但有一点儿不尽人意之处,她打算改良一下。
面饼仍是擀薄抹油,再卷起来。重复上个几次之后,将面卷儿分成等份的剂子,用手按扁后就下锅。
这活儿小翠也很会干,和面和得比谢小婉还要好。
她不由感叹:“以前在家的时候,窝窝头稍微用猪油煎上两下就香得不成,却不给俺吃,只给爹跟弟弟。”
当下山寨里的生活好成这样儿,不但有白面吃,还能一层接一层紧着抹油,这上哪儿说理去?
谢小婉也开玩笑:“是啊,山寨里生活多好啊。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都被掳上来了,还要死要活地逃走,是不是傻?”
当然,不包括致远那种赖在寨子里,最后被大当家亲自出面赶走的……
“要死要活逃走”的杜依依坐在板车上,忽然掩面打了个喷嚏。
辛夷骑着青骓,一阵嫌弃。临近山寨门前,他也就翻身下马,张罗着卸货了。
“起开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