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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扶苏(1)

作者: 珈伽悠 阅读记录

伴扶苏

作者:珈伽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公元前215年,他二十又六,身高八尺,留八字胡,一妻二妾,一儿一女,居“甘泉宫”。

“聚贤堂”,乃各路文人品读古籍、畅谈天下事之地,他总是坐于不起眼之处,前有一榻。聆听他言之语,浅笑盈盈,微微颔首,一副出尘不俗之姿。他礼贤下士,朋友多为文人,无论达官或布衣,得人“风雅儒士”之号,少人识得他乃当今陛下长子公子扶苏。

我着麻衣、草鞋,头盘发髻、包缠黑布,女扮男装蒙骗众人。低眉顺眼在他之侧,跪坐蒲席,榻上一笔一墨与几支竹简。他若听到含理之言便轻敲榻上,示意我写下,每每离开之际皆收获满满,归宫之后我予书院将竹简一支支编册整理,他再细细阅读回味,沉浸在天地万物之理中。

他喜文,因个人爱好;他懂武,因家国传统。他乃秦帝国第一公子,自是承了秦人善斗勇武之性。腰间短剑,乃青铜所制,日日携带于身,剑名刻上:邦宁。取自《尚书·五子之歌》,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咸阳城有诸多宫殿,“甘泉宫”甚为朴实,除寝殿外便属书院最大,院周种竹,藏书颇多,乃公子扶苏居家最喜之地。他欣赏我字,命我与他抄写圣贤之书,欲发于世民,有教无类。秦人书榻伏案,我与他跪坐席上一人一榻,他阅书我写字,偶有交涉,日子静好。

这日,阴嫚公主过来做客,她今年及笄,天真活泼,与扶苏感情最好。扶苏之妻灼冉夫人热情招待,她却风尘仆仆跑来书院,将我手中之笔取下,咧着嘴笑道:“荷华,与我玩。”

堂上的扶苏放下竹简,对她笑道:“大哥在此竟不问候,直冲荷华?”

阴嫚上前拉着他的长袍衣袖嗔怪道:“大哥,你莫要小气!听嫂嫂道荷华已与你处了良久,该让他歇歇了……”

听闻此,我才觉右手酸疼,抬起头来与扶苏的目光不期而遇,他问道:“可累?”

我摇了摇头,心道:手累罢了,心却欢喜。

阴嫚直勾勾看向我,然后来到我身侧,拿起我的右手就要给我揉,我慌忙收回。听到扶苏微微笑道:“阴嫚,你已及笄,该知男女有别,不可无礼。”

阴嫚撅起嘴道:“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荷华如今十六岁,他未成年,不算男子,我可亲近!”

若我真为男儿身,此番言语定是侮了我男子气概,怎能以年纪定男身呢,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哟!

扶苏转而对我道:“荷华,你且下去歇着,今日到此。”

阴嫚一听,欢愉的跳起来,我看了看笑着如沐春风的扶苏,低头道:“好。”

于是阴嫚欣喜的将我拉出书院,我无奈跟着,心知秦女奔放,她此举也并无不妥,只是妙龄少女心思过于明显,我心里不安极了。

来到湖边之亭,她赠我一剑,入目即知并非凡品,我不敢接过,听她道:“荷华,你乃男子,诗书气质举世无双,我赠你一剑,往后文武双全建功立业,可好?”

秦人男子以军功授位,均携剑,威武有力杀敌万千。

阴嫚今日妆容甚是精致,头梳堕马髻,细眉薄唇,脸颊红妆此时更红,我轻轻道:“谢公主美意,荷华乃是贱仆,受不得如此重礼,还望公主收回,他日莫提。”

她却拉住我的手,微怒道:“我心悦你,赠你之物有何不妥!”

秦人女子向来爱恨分明,在情爱之事上更是明目张胆,纵观秦朝历史,我所知的,于秦始皇之前便有两位知名太后守寡之时与男人私通,一乃他曾祖母宣太后,二乃他生母赵姬。

她如此强悍示爱,竟叫我一时怔住了。

不远处扶苏与灼冉正往此处看来。灼冉乃武城候王翦之女,扶苏续妻,育有一子,笑道:“良君可应了公主之求,将荷华给了她?”

扶苏道:“他之名义虽为仆,却乃我门客,我无权也不该替他做决定。荷华之字体旁人难及,心中文义也世间少有,不过深藏不露罢了。他若与阴嫚两情相悦,自是美事,若无,侍奉我劳苦,他日我也会为他寻个好出路。他之功成名就,定是不可思量。”

灼冉一听,看向扶苏,眼神略有忧虑,道:“心知良君向来待人宽厚,但此时不得不妄加几句。荷华来路不明,又高深莫测,时有惊世骇俗之语,良君该多心。”

扶苏有些不悦道:“何谓来路不明?他之‘符’(秦人身份证)写明了:越姓,琴氏,名荷华,百越人,孤。陛下攻打百越几载,荷华乃难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之怜人。”

“良君。”灼冉接着道,“荷华之字乃李相所创,秦人尚不足以得心应手,而百越至今未攻下,又怎会传字到此?另,百越之人谋生野蛮,反观荷华,知书达理,体姿娇小。以良君之智定亦有疑,奈何被他之华惊羡,即使良君觉他不妥,亦不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