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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帝宠(35)

我早已记不清我爹是什么样子,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我又如何愿意去亲近他?风家倒了以后,我甚至都没有为他流过一滴泪,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失败的,是以我不曾刻意打探过他生前的事情,更不消说为人处事。京城那边,提到他只会说前朝丞相,独揽大权,图谋不轨等等,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并不清楚。我从厉老板嘴里得知,我爹竟是一个潇洒不羁的风流才子,“五绝公子,书绝,画绝,箫绝,棋绝,诗绝,坊间流行的‘小叶体’,乃是他独创。”

“……甚好,甚好。”我张口结舌差点说错话。我师父写词就爱用小叶体标榜风流,那玩意儿被我称作“狗屁不通”……厉老板这么崇拜我爹,我要一不小心说了出来,他还不得扫我出去?

厉老板见我如见故人,他激动地和我形容我爹和温昀相携而来的情形,什么一青一白,衣袂飘飘,风华绝代。我腹谤,又不是小葱拌豆腐,什么青的白的,多难看啊。这两人压根就不该走一起。

“呵呵,不提以前,姑娘和温太医一同出现在店里的时候,我亦是眼前一亮。”

这话我爱听,夸我呢。

他接着说:“简直太相似了。”

“厉老板,千万别在心里做比较,风仁和温昀两个男人,我和温雅一男一女,没有可比性。”把我身份比出来了我如何是好?

“姑娘,看你是有缘人,我送你一样东西。”厉老板从层层架子上抽出一幅字来,行书,四个字:云淡风轻。没有落款,盖了两枚印章,还有一枚收藏印。

这是我爹的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摸,墨色鲜亮,仿佛不久前才写完。

他问:“如何?”

不想夸我爹的字,我装模作样道:“还能看。”

厉老板顿时气吐血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留个字好了。”我从怀里掏出一支笔,沾了账台上的墨,不顾小伙计的嚎叫,在柱子上写了四个工整的行楷,没有图章,我索性又加了一行落款。在厉老板咆哮之前,我抱着我爹的画逃出了翰墨阁。

温雅拿着桂花糖在门外等着我。

我拉了他一口气跑了几百丈远,他好奇地问:“你做什么了?”

“我在他们柱子上写字了。”

“你写了什么?”

“云淡风轻啊。”我拉开卷轴给他看我爹的字,“就是这四个字。”

温雅一脸不信:“为这四个字,厉老板会气成那样?”

我想了想,道:“我还加了一行落款。”

“你啊。”他失笑,将桂花糖递给我,“我吃过了,这个不粘牙齿的。”

我克服对温热药物的恐惧,塞了一块糖在嘴里,不甘心地问:“你怎么就不问问我落款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温雅反问,“花清闲到此一游?”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猜的。”

“温半仙……”我嘟囔。

我和温雅在外头逛了一小圈之后回家吃晚饭,因为是中秋,所以温卿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他们家长里短地说笑,我自在地呆在一边掰螃蟹吃。

吃过饭后,大家都去中庭赏月,今天的月亮亮得晃人眼睛,温卿诗兴大发,和楼宇庭他们玩行酒令,我半眯着眼吹秋天的凉风,半天想不出半个字,只有借古人的诗抒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伤感啊。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伤感,这么无趣的节日呢?

我一边伤感着,一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人,直到温雅唤我:“想去河边吗?”

我望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点红,花灯。”温雅点燃了手里的灯,在岸边坐下。

我接过另一盏灯:“这就是你们家乡的花灯?”

“是啊,我是南方人,家在钱塘。”

这个我知道,厉老板才讲过。南温北风,云淡风轻,说的是咱们爹。想起这么一回事,我就笑道:“云淡风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非常难做到。否则,这两个人不会一个被抄了干净,一个辞官回乡。”

“清闲,也许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温雅摆弄着他的花灯,淡淡的光晕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美丽。

“听说咱们两个的爹那么要好,我真是深感欣慰。”

“厉老板和你说的?”

“嗯。”

“那你喜欢我们家吗?”

“嗯?”这是什么怪问题!

他专注地盯着明灭的灯光,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你喜欢,我此番进京,会再向皇上告假,带你去见我父亲,我们成亲。”

我手中的灯滑进了水里,歪歪斜斜地晃了几下,灭了。我盯着他的侧脸,问:“你说什么?”

“我们成亲。”

一阵风刮过,我打了个寒战,温雅转过脸来,他轻轻托住我的下巴:“这里没有花瓶,你会不会跳河呢?”

“温、温雅,有没有人说过,你逗起人来,跟真的似的?”

我试图挣开他的怀抱,可是他根本没有用力,我被吻上了嘴唇,除了呻吟和喘气,发不出其他声音……

我放弃了反抗,我累了。

忽然发现这样也很舒服,至少我觉得很舒服。

“好啊,我和你回家,我们成亲。”答应的那一刻,我是认真的。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濒死的时候,有一个人救了我,我痴迷地跟着他走,无论在哪里,都追随着他,可惜我被他无情地推开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也有一个人救了我。他说他会爱我,让我幸福,把我空荡荡的心填满。

他给我一个承诺,我头一点,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交了出去。

温雅的花灯顺着河水一直往下飘,在泛着星星月光的河面上摇曳,直到飘入天际。

25回京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美,可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一点点不太美好的事。

人们说走多了夜路,总会遇见鬼的,但我并不常走夜路,偶尔一次,我就遇上叶九天那妖怪了。

他一身酒气,从客栈里出来,看到我和温雅之后,冷笑一声。

“你怎么还不去武林大会?”我叫住了他。

他和我置气,哼都不哼一声,目不斜视地走了。

“姓叶的!我不计前嫌和你说话,你不搭理我?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说不理就不理,你不要太过分——”我在后面叫道。

叶九天忽然转身:“你们都私定终身了,你还要我和你说什么?对于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竟然偷听!我想冲上去掐他,幸而温雅拉住了我:“叶师兄对在下有意见不妨直说。”

他哪里是对你有意见,他分明就是针对我。

叶九天咧嘴一笑:“师兄可不是随便叫的,只怕我应了有人不会应,我叶九天虽然名声不好,但从来没害过她。你哄了她一时,可能哄得了一辈子吗?”

“我没有骗她,更不会害她。我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温雅挡在了我前面,不让我发话。

“好啊,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明天她就会知道了。至于你,我的采儿妹妹,自会有人收拾你。”叶九天丢下这话,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死妖怪!”

我万万没有料到还有更妖怪的事。

叶九天摆足了姿态,撂下了话,原来是有人撑腰。

这天下午,温卿家来了客人。温卿笑着把他迎进屋,毕恭毕敬地奉茶,丝毫不敢怠慢,我躲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扭头就想溜,岂料还没走两步,呼呼的风声便从耳边刮过。

“哎哟!”我脚下一绊,摔了个结实。

“想跑?”来人冷笑。

“我……我内急……”我趴在地上暗自垂泪,这下真的死惨了。

温卿和温雅追了出来,看到的是我被踩在地上的景象。温雅上前道:“顾先生——”

我举手道:“不用介绍了,他是我师父!”

师父温柔慈祥地望着我,脚劲却越来越大,他问:“温大夫,你家茅房哪个方向?”

温卿尴尬地望了望西边,师父将我从地上拎起来:“瞧见了吗?在西边,你跑错方向了,为师这是在帮你问路呢。”

我疼得眼前发昏:“我,我不想上茅房了,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先拜完您老人家再说。”

“我这么多个徒儿,就你最懂事,为师真是感动。”师父架着我一路往院子里面走,“温大夫,我和我徒弟有话要说,借别院一用。”

我就差没喊出“救命”两个字了。

果然前脚踏进别院,师父亲切慈祥的笑容瞬间变成了阴森恐怖的笑容:“小风采,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师父我最近很倒霉的,又是生病又是受伤,你看我头上现在还敷着药呢!”昨晚叶九天说会有人来收拾我,我没放在心上,现在我后悔了。

“啧啧,半年不见,你不仅瘦了一圈,还弄成这副头破血流的德性,为师真是心疼死了——”我被他按进怀里一阵揉搓,头更晕了。

我苦不堪言道:“不不不,这点小伤没什么的,师父您何必亲自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