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星(67)
我看到爸妈,一瞬间就忍不住了,哇哇大哭。
回到家才知道,原来是刚收到通知姑姑生病了,爸妈是过来接我一起去看她的。
妈妈从刚才震惊的一幕中恢复过来之后,一个劲儿埋怨自己对我的关心太少,开始呜咽。
从我小时候跟人打架,到大学不回家,再到工作自己住,所有的这些她一一细数,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哭着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
我和爸爸在一边轮流安抚她,妈妈是一个简单的人,很容易哄好。
在我心里,她是一个让人开心快乐的人,她给了我足够的空间成长。我觉得报喜不报忧可以让他们少操点心,而他们更希望在我的人生里有参与感。
姑姑被确诊胃癌,现在正在积极接受治疗。
我拄着拐陪爸妈去医院看望了她两次,其余时间都是在家养伤。妈妈一天三次给我喂骨头汤,各种好吃的轮番上场,一个多月之后就拆掉了石膏。
软磨硬泡之下,爸妈才同意让我搬回去自己一个人住。
☆、第 25 章
到了8月份,天气还是很热,新冠病毒也似乎被这火辣辣的太阳烧走了,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不戴口罩了。但是医院还是如往常一样,充斥着希望与绝望交杂的气息。
这间病方有三张床,靠门的是一个四川大姐,姑姑靠窗,中间这个昨天去世了。
“姥姥,我都把妈妈借给你好长好长时间了,你再不好起来我可要把妈妈要回去了。”3岁的小侄女趴在病床前,捧着天真无邪的小脸蛋陪姑姑说话。
姑姑笑着说,“妞妞真乖!”
小侄女伸出手摸了摸姑姑的脸,说:“姥姥你要好好吃饭呀,等你好了还要陪妞妞跳舞!”
姑姑用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满口答应着。
然而姑父、表妹、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离我们是如此近,大家很默契地扭过头擦眼泪,擦完眼泪笑着述说从前的种种欢乐。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癌细胞再次转移,姑姑撑不过今年了,现在不过是在撑着跟所有人做一一告别。
这样的场面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越听越想哭,可又担心自己这一哭又把大家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拉了下来,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表妹林静也跟着出来了。
在姑姑癌症确诊之前,林静就像所有被美好喂大的姑娘一样,总是岁月静好的温柔娴静模样,毕业后就嫁给了姑父生意伙伴的儿子。过着充实的富太太生活,一得了空就把妞妞交给家里保姆,约着小姐妹逛街喝茶做保养。
她以前只要出了家门就要人带,东西南北在哪儿都是不分的,活得无忧无虑,又简单快乐,是多少人羡慕的模样。
姑姑癌症确诊之后,姑父也病倒了,表妹夫日理万机脱不开身,照顾姑姑的重任就落在了小静身上。
我们一行亲戚来看姑姑时,都被小静身上淡定从容的气质震惊了。她站在病床前接待所有前来看望的亲戚,把姑姑住院期间杂七杂八的大小事务全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姑姑住院两个多月了,期间就回家拿了一次换洗衣物,见了一次女儿妞妞。
有一次妞妞哭着闹着要妈妈,小静耐心地在电话这头安慰着说:“妞妞想不想姥姥啊?”
“想!”
“姥姥现在病了,需要妈妈陪在身边,就像有一天妈妈病了会需要妞妞在身边一样。妞妞可以把妈妈借给姥姥吗?”
“那姥姥好了要带妞妞去动物园!”
“好的,姥姥好了,咱们一家人都去,还给妞妞买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好!”
…
当时看到她一边看护病危的姑姑,一边温柔地呵护着不谙世事的女儿时,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就光辉了起来。
那是一个做了妈妈的女儿的样子。
我们俩坐在门口,沉默不语,此时无论说起什么都会引出那个绝望的话题。
我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希望这样可以给她一些安慰,也希望可以借给她一些力量去对抗这种绝望。
她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姐,我到现在还是不敢想象我家要是没了我妈,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敢想象。可是现在的姑姑头发已经脱光了,脸颊深凹没有一丝血色,黑黄黑黄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我们没办法不去联想到即将来临的死亡。
我们离开病房的时候,大家都是竭力挤出笑容说话,再回来的时候全都低垂着头,暗自抹泪。
我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半年前过年的时候,她跟爸爸视频拜年,俩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孩子聊着一年的收益。屏幕那边的她涂着口红,头发是时下流行的小卷,笑得那么灿烂,让我再一次埋怨父母没有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