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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凤梨(49)+番外

作者: 嘎巴菜 阅读记录

孟时雨噗嗤笑了出来,“我那天在街上见到你时,真想当你是陌生人,叫你快快消失。按说我活到现在,没有你的话,也算顺遂了。大城市家庭的独生子,还读了个好大学。我妈见天就盼着我回去找个轻省的工作,说家里好几套房子呢,够我祸祸。结果就遇到了你。季鸣则,可能有人拿你当香饽饽,毕竟你有钱嘛。但你凭良心讲,你给我锦上添过花吗?你添的那是我需要的吗?”

大概等了几秒,等得季鸣则快要忍不住大吼大叫为自己辩护,孟时雨的声音才又响起来:“但我妈的梦想落空也不能怪你。有没有你小季总,我都是这样的脾气,我都看不惯这个社会。或许你加剧了我的看不惯,但你也护过我几次,权当两相抵了吧。反正我这种人,早晚要闯祸,吃亏。这不怪你。”

季鸣则听不下去,他嗫嚅了声,“这都是我的错。”他感到孟时雨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大臂上,像是无言的安抚。

“后来……就是你陪我一路沿着塞纳河走回家的那个夜里,我想得更透了些——难怪那些诗人啊,哲学家啊什么的都爱散步——如果我真的看开了,真能把你当陌生人,真把你像挖冰淇淋上的脏东西样拿勺一舀,圆咕隆咚地滚掉,那你在或不在都无所谓。坦白说吧,结论就是,我到底看不开。你之前那样对我,我都看不开,现在,我只有更舍不得你。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逼的人吗?”

“别这么说自己,傻逼的只有我。”季鸣则慌忙答道。

“这倒不用抢吧,傻逼是最产能过剩的。”

“还有什么?”

“太多了,我说了你又要生气,比如,国安傻逼?”

轻松又日常的气氛像冬夜里的暖气一样舒服,蒙着眼睛的丘比特把季鸣则的指头一点点向前推,他终于鼓起勇气,反握住孟时雨的手,“孟孟,你再听我好好讲一遍……我错了,对不起。起初我确实拿你当于樵的替代品,我那时只想找一个寄托,根本没走心。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你不能代替于樵,我也不需要你去代替,你就是你,是永远出格,无所畏惧,超级厉害的孟时雨。我可能有的时候还不能理解你,但我根本不能失去你。”

孟时雨没有抽回手。“那你呢,你这个人,自大又自我,胆小又保守,就想给自己筑个安乐窝,里面摆着游戏机、足球和漂亮的小年轻。季鸣则,像你这样自私的人多得像沙漠里的二氧化硅,你凭什么觉得能在我这里排上号呢?凭你给我戴过绿帽还是凭你家弟弟打断我的腿?凭什么呢,季鸣则,凭我爱你吗?”

孟时雨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像琴弓切到琴枕一样刺耳,季鸣则慌忙打开了台灯,小朋友的眼睛干干净净,季鸣则感觉自己像是被白雪和晨光照着。

季鸣则以为自己在哭,他摸了摸眼睛,比枯井更干,是孟时雨的泪一直流个不停,打湿了枕头柔嫩的皮。他的泪,一颗接一颗直滚出眼眶,仿佛那不是泪水,只不过是过去碎了的透明的心。

“我承认,我还继续爱着你。季鸣则,过去,我至少有借口说,你不是好人,我教不好你。但现在呢,你好像变得像人一点了,我刚刚躺在床上,听到你和我是一样的心跳,我摸到你和我是一样的肉身。我还要怎么说服自己扔掉你?可我害怕,季鸣则,我怕你又回变回那个傻逼。”孟时雨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像用一块玉磕另一块玉,像用矛去扎一面青铜的盾。

“孟孟!”季鸣则俯下身,抱住孟时雨,他亲吻着小朋友湿漉漉的脸,也亲吻过那颗该死的红痣。他绝望地在自己的语料库里检索着情话,总该有一句,总该有一句。

教堂的钟声轻轻敲着窗户,已经是晨祷的时间。他在心里不由向《雅歌》所赞美的神祈祷,给我一句话吧,他想神仙都是做好事的,肯定会劝和而不是劝分,季鸣则突然记起一部天知道是谁写的小说,他背诵出里面的句子,“爱过我们的人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比我们爱过的人留下的更深”。

“那我呢?”孟时雨反问,“谁来爱我呢?”

“我的心一直爱着你,孟孟,只是我过去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孟时雨把头贴到季鸣则胸前,中年人的心沉重地跳动着,像蜕皮的蛇咚咚用头顶撞击树干,好破开老皮,把自己挖出来。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不置可否。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孟时雨温热的鼻息几次擦过季鸣则的唇角,但什么也没发生,季鸣则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什么都不害怕的孟时雨其实已经不在了,当然,他怀里的这个年轻人仍然不怕强权,也不怕吃苦,他只是有些害怕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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