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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凤梨(22)+番外

作者: 嘎巴菜 阅读记录

季鸣则扛着孟时雨站了起来,过去他们也这样干过一次,仿佛是在西班牙,他们本来是去看足球比赛,刚好赶上圣周游行,人山人海中孟时雨被挤丢好几回,季鸣则最后再忍不住,干脆把小朋友扛到身上,他那时说你要拍照片就一次拍个够,然后把手机收起来,好好拉着我的手。下来后孟时雨果然老实牵起季鸣则的手,那么乖,哪怕被圣母玛利亚眼泪汪汪地看着,也绝不松开。

季鸣则觉得孟时雨仿佛更瘦了些,哪怕在自己头顶扭来扭去,也不能对他造成影响。忽然人群都回头看他们,他抬眼看去,孟时雨果然在搞事,小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冲台上比划着爱心。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很多人都认识孟时雨,尖锐的口哨一声接一声,台上的歌手也兴奋起来,孟时雨又换了个手势,他攥紧五指,高高举起了右拳。

数不清的观众都举起了他们的右拳。

孟时雨敲了敲季鸣则的头,叫他把自己放下来,周围人向他们投来善意的眼光,有个工人模样的大叔还自来熟地拍了拍季鸣则的肩膀。这时,台上的音乐又变了,不再是流行曲,而是季鸣则之前在街上听过的那首on est là,全场人似乎都会唱,真正的大合唱。季鸣则张着嘴滥竽充数,但一分钟后,他竟然也找到调了。

据说很有名的乐队演奏完毕,紧接着上来的是一群穿着荧光背心,蓝色工装的工人。季鸣则在其中看到了Bolya,还看到了之前在学校组人链时那个说着说着哭起来的黑人。他们唱了一首季鸣则没听过的歌,Bolya负责打一种非洲鼓,后半段忽然转到国际歌的副歌,又是全场合唱。

有人放了冷烟火,红色的烟飘起来,印着cgt的红色大气球飘在天上,渐渐起了风,很多次季鸣则都以为它要倒了,但大气球只是摇来摆去,终于又被人固定住。

“So So Solidarité!”他们欢呼,有人扔起了帽子。

唱完歌,他们推了一个代表来讲话,谢谢同志们,向失业说不,打倒警察,EM集团的资本家都是大傻逼。季鸣则看到了长枪短炮,媒体忽然冒出来。

夏天渐渐隐没在冬夜了。

孟时雨给季鸣则翻译,他说那个人讲,他不想再过移民的生活,也不想再过黑人的生活,他好不容易过上工人的日子,他甚至交了工会的会费,他只是想做个工人。“他和Bolya都是刚果来的,他们只是想生活,”孟时雨几乎是恳求地拉住季鸣则,“他们只是想生活。”

季鸣则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孟时雨,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孟时雨苦笑起来,“如果不搞点动静,媒体才不会关注我们呢,第一天占领是新闻,第三个月的占领就成了无人知晓的痛苦。所以要开音乐会,给大家鼓劲,这些人,”他挥了挥手,“有这个厂的工人,也有别的工会来帮忙的,有学生,也有附近的居民。一个工厂和他周围这些居民区,这些酒吧,这些小餐馆……这是一整个社区,二十多年的社区,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每次选举都投票给社会党和共产党,是妈妈们一起去Lidl,是节日时小孩没完没了在活动中心喝加多了糖的橙汁,工会组织抽奖,哪怕特等奖或许只是钓鱼竿。你过去不是说,小时从大院搬走后感觉很惆怅,你不也说,希望北京还是那个红墙碧瓦的北京。老季,季鸣则,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当然明白,但这就是社会嘛,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连我也不能顺心如意。”

“那就去做,让事情按我们想的发展。我们都希望他们能成功,如果资本觉得开工厂不够赚钱,那他们走就好了,工人自己生产,自己卖,自己养活自己。这样也不行吗?”

“他们成功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我要是现在说不投资了,你信不信我能被我爸一脚踢出门,再被季子羽挤兑死?这本来就是集团在欧洲布局的第一步,唉……你真是,你让我想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会有辙。我也同情他们,孟孟,宝贝,别不开心了!”

他们一路往外走,一路便有人和孟时雨打招呼。是膀大腰圆得和电影里法国女明星毫不相似的中年女人,是挺着啤酒肚的男工,是工会的干部,是头发五颜六色的学校的同学……他们说晚安,谢谢,加油,明天见,有人问孟时雨他们是不是能上报纸了,有人说你知不知道活动室的椅子放哪里去了,还有人指着季鸣则讲,你多拉些中国朋友来,我知道中国人不是都有钱!孟时雨没再说话,他们一路往外走,人群渐渐散开,直到最后一点快乐和最后一点音乐声都消逝在没有星星的夜里,直到他们回到广告灯牌明亮如昼的巴黎。雨落在车窗上,霓虹灯的光变成一个一个炫目的球,车里只有雨刷器的发出的轻微的声响,孟时雨抱着腿看向窗外,忽然说,好冷啊,希望今天晚上没有警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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