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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74)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快回榻上躺着。”少年低声劝道。

南平摇头。措仑心里本就憋着气,懒得再啰嗦,抬手就要抱起她。而少女早有防备,慌忙退了一步,让拥抱落了空。

“我心意已定,莫要劝我了。”南平终于开口。她胸脯剧烈起伏,不知是大病未愈,还是心中有暗流涌动。

措仑盯着她:“什么心意?”

“前朝有例,敦庆公主曾在夫婿去世后,重返蜀地……”

措仑竭力压制自己的焦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用说了,我不许。”

而南平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咳嗽了两声,又道:“德加已逝,他的姬妾全都去了噶究寺祈福守陵,连玛索多也不例外。偏偏我贵为后宫之主,却无凭无据的留了下来,叫旁人怎么看?若是不让我回东齐,也好。我收拾收拾东西,去寺中住着便是了。”

“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现下贸贸然要走,是嫌我做的还不够么?”少年言辞犀利了起来。

南平反问:“我要替德加尽忠,与你何干?”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彼此的痛处。狠话犹如匕首,专挑软和地方插。

措仑自打昨日知道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心便被劈成瓣、揉碎了。忍到现在,再也按不下受伤的苦楚。

“与我何干,好。”他粗声道,“说的好听,当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么?巴巴的非要走!你知道赵泽怎么看你的?他就拿你当个玩意,换什么都可以!”

“住嘴!”南平失了体面,捂住耳朵尖声叫道。

措仑话糙理不糙,她也知道。

昨夜少年和男人的对话,南平全听见了。

她原本冒雨去议事厅,不过是想告诉少年一声,自己吃了药清爽不少,准备不占他地方,就此回寝宫去了。

结果倒旁听了一出好戏。

家人也好、师长也好、有情人也罢,各个拿她当做攀云梯,过河石。

南平深埋多年的那点难堪心思不仅叫赵泽戳穿,还被拿去做了交易。她本就心气极高,一份真情交出去,像个傻子一样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里子面子全没了,当真白活一遭。

她整个人回来时都是浑浑噩噩的,身体的苦痛已经不再重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要见到赵泽了。

哪怕回家去守寡,或是去庙里做姑子,日后也不要再和这纷繁尘缘扯上半分关系。

至于高城,至于措仑……凡是知道她这段事的,全都统统远离才好。

这想法或许偏激,但被最信任的师长背叛,初恋的嫩芽也连根掐断,少年心性难免受创。

正所谓: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可如坠业障的不光她一个。

措仑挡在她面前,手都气的颤抖。

“我若是不让你走呢?”少年沉声问。

南平沉默不答。

措仑疯了一般伸出手,猛地拉住她的腕子,把她锢在胸前。

就在少女想要脱开时,他喘着粗气又道:“赵泽是对不住你,可我没有。你为何偏偏要罚我?”

南平一时怔住——是啊,为什么呢?

昏了一天的头,因为这一句掏心掏肺的质问,好像被淋上冰水,骤然清醒过来了。

而更让她动摇的是,措仑的眼圈有些红了。

纵是手断了、挨了刀也不吭一声的人,现在却委屈的声音都打颤:“你说了为什么,我就放你走。”

还能是为什么呢。不过是仗着偏爱,有恃无恐罢了。又或许心里有几分确定,措仑是一定会任由她去的。

可她这样伤人,与赵泽何异?

羞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南平的热辣辣的烧——书都读了那么多,临了四六不通,孩童一般任性!

她瘦弱的身子颤抖起来,又悔又恼,只觉得眼珠酸胀,像是有泪要滴下来。

而少年见此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他恶狠狠道:“就是真要走,也得等身体养好了再走。万一病死在半路上,是想膈应我么?”

措仑原以为少女会止住哭泣,欢天喜地的应声。没想到南平捂住了脸,蹲了下去。

含混不清的话音从掌间传来,少年弯腰凑近时才听清,是南平在低声道:“我好讨厌他。”

这个“他”,大概就是赵泽了。

措仑一怔,下意识说了心里话:“我也是。”

他在这点上倒是和南平一拍即合。

少女嘴上虽然说了“讨厌”,心中的情感却复杂的:羞愧、懊恼、厌恶、愤怒、留恋、惋惜,情思百缕,滋味万千。

措仑默默看了一会儿,也蹲下身去,安慰道:“哭吧。”

他揽住了她,这次南平没有再抗拒。

她需要一个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