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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57)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一连来了十来天, 阿朵坐不住了, 有意无意提点起主子:“这摄政王夜夜来殿下寝宫, 也太不合规矩了, 纵是咱宫里没人嚼舌头,万一被外人看见了,也有损殿下清誉。万一瓒多陛下回来, 这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德加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南平自是在烂在肚里, 任凭亲近旁人也听不到一个字。但阿朵有句话说进了她心里去: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措仑夜访, 传出去总归麻烦。

所以隔日再见时, 她有意嘱咐了措仑两句。对方点头如捣米,收了共同商讨的册子, 连声说:“知道了。”

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光靠措仑那半桶水的东齐话,也着实说不清楚。

这会子守卫又打宫墙下面绕了一圈, 沉重的步伐踢踏起尘土来。戌时刚过, 按时候算,前几日少年都是在左近过来的。今儿个虽然没了动静,南平依然挥退了众人。

“我睡前临会字, 需静一些,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她洗净手,把从东齐带来的仙鹤踏云铜鼎燃了起来。龙涎香气绕梁, 仙境一般。南平有心书地藏经,为萦绕不去的亡灵祈福。一连数日,已经累计了厚厚的一摞。不求别的,唯求个心安。

墨落在雪浪纸上,很快便洇了进去。

就在她精心凝神时,木窗上“哒”的一响,似是石子的敲击声。

南平不禁失笑:这便是措仑的“知道了”。

开了窗,少年翻了进来。他竟煞有介事的穿了黑单袍,端的一副锦衣夜行的架势。

“这回没人看见。”措仑对□□头的老本行信心满满,“不怕说了。”

说完便解开了外袍——他火力壮,入春之后穿的单薄,里面不过一层薄薄的褂子。许是来的时候跑出了汗,一小襟衣服贴在精壮的背上,透出日日骑马练就的宽肩窄腰。

少年的身体里饱含力量,连带那一点汗味,都让人萌生春日的躁动。

南平虽然知道措仑只是为了取藏在外袍里的帖子,依旧骇的别过脸去,急着嘱咐:“这是做什么,快些把衣服拉好。”

措仑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那点子乖顺的头发又炸了起来。他拉上了衣服,在毡垫上盘腿坐了下来,把写着议事章程的纸举起,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神态自然的好像招呼隆达一般。

南平叹了口气,走过去,隔了点距离坐下,压低了声音:“今日看些什么?”

高城之中,措仑可以掏心窝子信任的人不多,南平算一个。

所以少年每次前来,都带着他要商量的帖子。

两个半瓶子水相互就和着,加上几个勉强信得过的旧臣和日渐集结的兵力,倒也磕磕绊绊的把前堂这摊事撑起来了。

这也是明知私相授受不合礼法,南平却没有推拒措仑到来的原因。早一日帮他稳住局面,她便能早一日安心回家去。

“圣者转世在我先前的领地上,已经带回高城。”措仑挑了些要紧的翻译给她,“西赛带的那几个守卫也找到了,死在了圣湖边上。唯独没见着西赛本人,只有她的衣服,上面有血。”

“西赛遇害了?”南平有些不可置信。

措仑摇摇头:“我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不打诳语这点倒是爽利。

“也许是诈死。”南平沉吟半晌,“还得再查。”

不怪她多疑,而是西赛这人属实没什么信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年顿了顿,又道,“边关来报,广夏最近频频骚扰北领地,前些日子还掳走了不少马匹,牧民都往南牵了。”

“所以……”南平试探,在看到措仑眼中的火光时,突然明了,“你想假戏真做。”

“我召集了玛索多的父亲还有其他几个部族首领前来觐见,再过两三日就到了。”措仑说道,应是心中已有定数,“春夏之交是最好的时候,冰原解冻,粮草充足,北渡不难。”

还有一层措仑没说,是他想尽德加的遗愿,拿下广夏。哭泣与悲痛都远不如这样对亲人的缅怀,来的深沉。

南平不语,也在细细思量。

广夏不比南郡,幅员辽阔,兵士神勇。但目前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集结力量一致对外。

若是打不下广夏,便是劳民伤财。若是打下了,整个西北版图几乎都被雪域尽收囊中。东齐屈居一隅,不日将落为人下。

凡事都可以交心,但论到东齐一事,南平多有保留。

而措仑也莫名生出异样的心思。就好像每次打猎看见狼之前,他总会有种不大妙的直觉。所以那封东齐使节将至的飞书,他按住了,一直没有与她分享。

两人肩并肩坐着,突然难得的各怀心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