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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43)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熄灯罢,今日早些歇。”

主子发话,灯很快就灭了。

南平枕在硬实的榻上,死活睡不着。旁人的黑甜乡来得倒是快,不多时已有鼾声响起。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香甜气息,跟蜜似的。不浓不淡,单是叫人犯迷糊。

南平隐约有些昏沉,却又不敢就此睡去。因为梦里那魇兽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她坠进来。

有利器护体就不怕了。

刀呢?措仑送的刀呢?

南平慌张的到处找寻,却发现所触之地,皆是空空如也。

是了,她伤了朋友的心。他再不会回来了。

少女张了张口,在半睡半醒间从喉咙里挤出一两声叹息。突然一点窒息的凉意弥漫上来——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他说,“是我。”

是谁?

南平试图睁开眼睛,一片迷蒙中,只仓促瞧见来者蒙着面巾。那人不怕烫似的随手碾灭了手持的香。香气袅袅未散,足够勾断清明的神思。

她似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一阵颠簸起伏,终于沉入酣畅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冷风拂面。南平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有人帮她紧了紧披在外面袍子,低声问:“冷得厉害么?”

南平醒了。

眼前是黑压压的夜与荒野,无边无垠。火堆熄灭了,却还有淡淡烟雾涌出。众多马匹在远处不安踱步,军士们压低了嗓子,试图止住偶尔响起的嘶鸣。

静谧里,身旁那个人开口,递过窄口皮囊:“来,喝口水,润一润。”

南平没有接过——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措仑。”此时她终于看清了身边人,颤声道,“你为何在这里?”

明明先前那次晤面,早就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缘分断尽了。措仑伤了面子,理应再不会出现。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没有作答。他见她不想喝水,便把水袋上的绳子拉紧,重又系上。

南平撑着坐起来,忍不住又问:“我这是在哪里?”

“营地,山上。”措仑回复的简短,手往南边指去,“高城在下面。”

南平一脸错愕:“……我不明白。”

“我把你从宫里带出来了。”少年轻松的说,仿佛小事一桩。

“你怎么敢进宫劫人,被发现了怎么办?”

“用了迷香,其他人都睡了,不会有事。”

少年见她不吭声,从怀里护心的位置,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物件:“我想了很久,想到头都要裂开,终于想明白了。”

南平莫名觉得,虽然两个人心有灵犀的同样寻思了一个下午,但铁定没有想到一起去。

果然措仑再开口时,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吐出的言语却和南平的所思所想大相径庭:“你今天在殿上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你是因为害怕我的哥哥,所以不敢说真话。我当时不应该生你的气的,对不起。”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又道,“所以南平,我们私奔吧。”

“你疯了。”公主对这混沌状况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喃喃自语,“你疯了。”

她已经认出了他掌心里的物件——那是装着赵泽字条的香囊,竟不知何时被措仑误拿去了。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少年不顾其他,单是问她,情真意切。

南平有一腔话停在心里,却说不出来。

现下该如何解释?若是自己交代出这一番阴差阳错的始末,对方会接受吗?

“我……”南平正在沉吟,却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很快,她被温热的掌心握住。

少年小心翼翼的冲她冰冷的手哈气,试图用转瞬即逝的热度,温暖料峭的春夜。

“现在不能烧火,会被看到的。将就到天亮就好了。”措仑满是歉意。

“天亮了,然后呢?我们就这么逃一辈子,擎等着你哥哥来抓?”南平说完,把手用力抽了回来。

“不会的,我们……”措仑试图解释,但南平打断了他。

“我已经是瓒多的妻子了。”少女显得有些疲倦,叹了口气,“我也只能是瓒多的妻子。”

此时有渡冬归来的雪雀在头顶飞过,嘤呀作响,发出让人不安的鸣叫。

一个念头在措仑心里渐渐明晰起来——是他太糊涂,太过自作多情了。送了锦囊又如何,剖白心迹又如何。如今看来,南平只是要嫁王者。

只要是在那张王座上坐着的,是谁都无所谓。

少年沉默良久,说道:“你知不知道,瓒多只是个位置,不是人?”

虽然南平一次未曾唤过那名头上丈夫的名讳,但对方叫做德加这件事,她还是清楚的。

“那又如何?”她问道。

“如果我做了雪域的瓒多,是不是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少年的眼睛像星子一样,掩不住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