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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28)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瓒多抬眼,带着浑浊的酒意认出眼前人,蓦地笑了。

“措仑,我的兄弟。”他张开双臂,迎接来者。

少年没有理会哥哥热情的呼唤。

他转眼就到了面前,猛地出拳揍在了瓒多挺立的鼻梁上!

砰!

这一拳够狠,瓒多捂住鼻子弯下腰去,半晌动弹不得。再松开时,掌心已有斑驳血迹。

西赛被这变故吓得手中的皮囊都掉了下去,扑通落在地上,流出的酒液无知无觉染湿了地毯。

守卫没料到王弟会出手伤人,一个个登时围了上来,只男人等一声令下,便把少年拿下。

瓒多一手压住伤处,一手随意的把血迹抹向袍间,锐利的眼眸眯了起来。

而措仑只管沉重的喘息着,仿佛身体里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亟待喷涌而出。

他与男人相互注视,谁也不曾退让半寸。

良久后,瓒多开了口:“都给我退下。”

话却是对着蠢蠢欲动的守卫与西赛说的。

“王上……”女人嘤咛不从。

“退下。”两个字不容置疑。

一片细索碎响后,殿内走的空空荡荡,连看油灯的侍女都退了出去。

瓒多拭干了鼻间滴落的血,冲着少年笑了笑。他解开外袍,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老规矩,打一架?”

挑衅话音刚落,措仑已经冲了上来。

两人登时缠斗在一起——措仑年纪轻,身手敏捷。但瓒多身量高些,力道大,一时竟难分伯仲。

毡毯之上尘土飞扬,爆发的力量在纠葛往复的比拼中宣泄着,愤怒与猜忌浸在汗腥味中,湿滑不堪。

一忽咣啷一声,是矮案被踹倒在地。一忽刺啦一响,是落在毯子上的皮囊被碾压成空。

眼瞅瓒多想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少年瞅准机会,等这脚下反倒的台案,一个借力跳了起来。愣是压在了瓒多背上,把他扑倒在地!

少年两手死死勒住对方脖颈,气喘吁吁问道:“还不认输?”

瓒多喉咙受制,脸埋在地毯里喘不上来气,只好拿手胡乱拍着毯子。

措仑松开了他,力竭的滚到一旁。他虽然挨了两拳,但总比哥哥眉骨上肿起青红一块来的体面。

瓒多翻过身,瘫在毛毯之上,半晌竟断断续续笑出声来,震得朱红殿顶上的灰尘几乎要簌簌落下。

“这一招还是我教你的。”男人笑得呛了口水,咳嗽了两声。

措仑粗声喘息着,戒备地看向他。

“这是演哪出?”瓒多扬声问,“要和我兄弟反目?”

措仑揉了揉方才扭到的腕子,沉声道:“南平不可能害玛索多,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你不能欺负她。”

“……南平。”瓒多若有所思的复述着这个名字,“南平。”

说完,他用力撑着坐了起来,对少年招手:“过来。”

措仑却一动不动。

瓒多叹了口气,手指搓过眉间刺痛伤处:“还记得么?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去围猎,我们因为屁大点小事争吵起来,就在这间屋子里打架,把阿姆吓坏了。”

他顿了顿,又自嘲道:“当初我可是按着揍你,如今竟然比不过你了。”

殿内多年不变的红绿挂毯与羊毛织物,似乎沉默的认领了这段旧时光。

许是往日的兄弟情谊触动了措仑,少年也开了口,语气闷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

“人会变,但良心不会。”措仑激愤起来,“你既然敢说起阿姆,说明你没有忘了她。是她喂养大了我们,她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看着她死?”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记恨我,才这么久不回来。”瓒多努力解释,“我说过,当时她是撞见了南部的叛军,才被他们害死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明明杀了凶手,就连我要去报仇,你也不肯!”

“措仑,你要明白。”男人望向少年,带着血亲式的诚恳,“即使是我这个位置,也还是有很多事情做不成的。”

措仑不傻,他明白。

南部局势错综复杂,纵然是瓒多,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但他不想再听这个无比陌生的兄长多说些什么了。

他不应该回到这里,回到乳母阿姆看护着他长大的地方。

每一间毡房,每一片草场都如此熟悉。他曾和哥哥在这里打斗嬉戏,而阿姆总是一只手揣在五彩裙兜里,一只手提着羊奶,忧心忡忡的等男孩子们游戏结束。

回忆像剪不断的细线,死死缠着人心。平时不见踪影,行动之间,撕扯的鲜血淋漓。

他恼怒自己当日不在阿姆身边,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明明该走的,回到山林中,远离混沌的斗争,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