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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嗜我如蜜(6)

作者: 风储黛 阅读记录

仔细品咂,元清濯想起自己一辈子求仙问道最后磕了药发疯坠亡的父皇,觉得银迢这话说得没毛病。皇帝动用举国人脉资源,尚且不能飞升,老国师兢兢业业一生,也不过是吃了点隔夜馊饭,便不幸仙逝。那么身为老国师关门弟子的姜偃,又怎会真有窥测天机的能耐?

也许只是姜偃身上发生了许多巧合,配合他特殊的身份,和地龙仪的制造,给住在人间仙境般的听泉府的姜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其实戳破了后面什么都没有,但却叫愚者敬畏,妄者不敢打他的主意。

若不是见他举止端庄,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怀疑徐家的大梁是他一早派人潜入割断的,配合一下雨,毁损的房梁不堪重负塌得正正好好。由是他料事如神的声名远扬。

虽然从姜偃本人看来,他并不像是这种无聊之人。何况他一向清高自恃,徐家与他又会有什么过节?

热汤浴身,身子恢复了暖意。元清濯拉上了被褥歪在榻上闭目歇息。

尽管大魏依然人才辈出,数任皇帝也没有特别昏庸的,然自古以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武帝朝将版图扩张得空前辽阔以后,数代以来却是在不断缩减。昔日西域三十六国咸来朝贡,而今连河西走廊业已丢失,整个南明以西全部陷入敌手,毗连西疆的神京已不再适合留作都城。皇祖父毅然决然迁于东都,也便是梁城。

神京架作空城,这也是近几十年以来北胡人日益猖獗屡屡犯境的原因。

梁都不比神京,初春的气候尤为湿润,虽处于中原,然而雨水丰沛堪比江南。

一夜碧雨微泷,鳞瓦千瓣都在寒雨笼罩下泠泠作响。窗外杏花簌簌摇影,浮光潋滟,屋内树香沁鼻,宵寒袭肘。

把锦衾拉上来一些盖住下巴,还是觉得在这种潮湿冷夜里聚不起什么热气,于是摸着臂膀瑟瑟想着事难以入眠。

离京三年,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京前还会慈爱摸自己脑勺的父皇已经不在。

功臣良将个个眼角额头多添了几道皱纹。

小皇帝根基不稳,过于信赖姜偃。

姜偃这人来路不明,不知道是老国师从哪旮旯里提出来的山精野魅,他若一直安分地待在听泉府不出也罢,但小皇帝却拜他为师,过分亲近他。朝臣对其也不乏谄谀巴结,显国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长此以往这是极其危险的。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放在这么一个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可纵可横的位置上,他如贰心,轻则铲除异己 * ,重则动摇国本。

这是长公主绝不能容忍的。皇弟还小不知事,她必须去提醒他一下。

长公主这夜难眠,听了半宿的春雨。

次日一早,公主府外的深巷里传来叫卖杏花的甜嗓。

“雨后杏花最鲜喽,卖杏花喽!”

元清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人迷迷糊糊未醒,跟着耳畔就传来公主府门房的暴躁呵斥:“喂!卖花的!上一边去!瞎了你眼了不怕惊扰了贵人!”

她的睡意顿时消散,拥被坐起身,视线不清,她轻揉眼睛想:几年不回来,公主府的人现在都这么嚣张了?

顾不得昨宵失眠了,长公主用在军营里的速度马虎地浴了身,疾风似的穿堂过院拉开大门,遏止了门房的无礼,几句话说得门房老脸通红,连连反省称是。

元清濯的睡意也全闹散了,既然不睡了,便还不如趁着今日没有朝会早些入宫去。

她知道小皇帝还小,还要跟着几位辅政大臣学习如何治国,时间不大能抽得出来。

她同时也担心,十三四岁正是最叛逆的时期,自己这番逆耳忠言他能不能听得进去,要是弄砸了,伤了姊弟亲情,这就反蚀把米了。所以说,语言艺术还是非常重要的。

长公主驰马天街,招摇过市,却一路都在沉思着语言加工问题。如何委婉而又一语中的,直切肯綮……难怪自古以来出名的游说政客就是少之又少啊。

小皇帝勤勉刻苦,比卖杏花的小娘子还要早上半个时辰,便起来看奏折了,宫人和玉林报信说长公主来了,小皇帝笔一顿,如遇救星,高低眉唰就耷拉了下来,再也不紧张了:“让皇姐进来。快。”

元清濯负手踱步到他面前,笑语盈盈:“陛下好乖啊,这一大早就起来了。”

小皇帝见她一身清素,只雪衣肩上沾了几片珍珠攒成蕊的粉色桃花,常服温婉清丽,头发却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冲天高马尾,审美与昨日相见时简直是天渊之别,不由地瘪了嘴阴阳怪气地哼唧起来:“女为悦己者容啊,看来昨日皇姐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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