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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90)

我清晰地听到她们的叹息声,夹杂着几句议论:“进了重症监护室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我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我拼命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几乎在她们的身体隐入拐角处黑暗的一瞬间,妙因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号啕大哭:“林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哭得断断续续的,“我只是……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听到他在后面叫我……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听他把那句话说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车开过来……我不知道,他会跑过来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泪,热热的,浸湿了我的衣服、我的手臂。

妙因的眼泪,扑簌簌地继续流着,她泣不成声地说:“林汐,子默……说,这是他欠我的,所以……可是,我宁可是我救了他,我宁可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啊!”

我闭了闭眼,无可遏制的泪水,从我的眼角汹涌而下。我尝到了泪水的咸味,还有血的淡淡的腥味。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妙因,不能怪你,”我忍着泪,“不应该……怪任何人。”

这是命。

突然,她抬起头,一把抓住我,“不是的。不是的,林汐,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她喃喃地说,“这些日子,我明明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如果他……”

她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轻轻地抱住她,“妙因,真的不是你的错。”我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越过少麟安慰的目光,看向那扇门,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低低地说,“而且你放心,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有这个如果。

若是没有人给我这样的勇气,我愿意用尽全身的力气,自己给。

半个月过去了,日子平静中,一直带着无言的压抑。

秋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了。

其间我、唐少麟、还有詹姆斯兄弟俩,陪着妙因去公安局办理了跟车祸相关的事宜,肇事司机一直对着我们诚惶诚恐地道歉,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我们一直默默无言。

其间得知信息的夏言和沙沙也赶来医院,夏言眼圈微红,闷头抽烟;而沙沙则从头到尾,伏在我的肩头,痛哭失声,不能自已。

我拍着她的背,我的眼睛涩涩的,但是我已经流不出眼泪。

陪着沙沙来的汪方,一直站在我们身旁,脸色戚然,沉默不语。

而且素来稳重,从大学时代开始就从不喜欢依靠父辈庇荫的他,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就不惜动用了一切可能的关系,四处奔走请来了知名的专家,为昏迷中的子默会诊。

到了最后,专家们大都只说了一句:“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要看病人的意志力,还有求生本能。”

我们只能等。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一个星期。

周末我带着学生去企业参观实习,返校的途中,已经黄昏,我下了车,独自一人又去了那家医院。

平时,都有人陪着我,静静地来,再静静地走;但今天,唯有今天,子默,我想一个人来看看你。

进了熟悉的那间大楼,上了二楼,一转过拐角处,我愣了一下。

两个身着警服的人,安静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他们的前面,一个高大而极其瘦削的身影,正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向里望去。

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个人仿佛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我的心,猛然间狂跳了起来。

是当年的那张脸,酷似另一张年轻的脸,儒雅而沉默。

但是我面前的这个脸庞,早已被岁月的斑驳风霜碾过极其深刻的印迹。在额头,在嘴角,在……在脸上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

他的穿着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只有那种沉稳的气度仍在。

他看着我,仅仅几秒,重又转过头去。

片刻之后,我听到一个平淡而疏离的声音:“他到底还是找到了你……”

我低头不语。

突然间,他轻轻地说:“子默,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你亲口答应过我,要忘掉过去,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要开开心心地建立自己的小家庭,结婚、生子,让我能早一天听到……有孩子叫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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