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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80)

我有些害怕,现在的他,我太陌生了。

于是,我大叫着:“秦子默,停车,停车。听到没有,我、叫、你、停、车……”

车依然疯狂地向前开去。

我害怕得声音开始发颤:“秦子默,请你停车,好不好,好不好?”

突然间,车急煞住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头低低伏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就那么一直,一直地伏着。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孤单的寂寥的背影。

车还是往前开着。

开向未知的前方。

这一次,开得很稳很慢。

这一次,我坐在那儿,默默无语。该来的,终将会来。

片刻之后,车开到了江畔,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他看着驾驶座旁的那些袋子。一直,就那么看着。

突如其来的,我心里一阵酸楚。

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我陪他上街,买衣服、买裤子、买鞋、买……买一切该买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些袋子里的衣服都是买给他的。

那时候每到一个地方,我都笑眯眯地帮他跟老板砍价,经常把那些老板砍得直跳脚。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言来语去,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他对我的选择总是很满意,“汐汐,我喜欢你挑的衣服。”

其实也不过是一件极普通极普通的外套,或是一条极平常的裤子。只是他需要那种温暖的,温暖的感觉。

多年以来,他实在是太缺乏家庭的温暖了。

可惜命中注定的是,还是我,仍然是我,让他失去了那仅存的最后一丝的温暖。

我轻叹了一口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半晌,他直起身来,缓缓开口:“林汐,陪我下来走走,好吗?”

片刻之后,我们站在点点渔火的江畔,呼吸着微带潮湿的空气,静默着。

他站在我身畔,晚风吹拂过来,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男性馨香。

还是当年那种淡淡的馨香。

他看向浩淼的江面,静静地站着。

我也静静地站着。

不一会儿,他轻轻开口:“三年前,我硕士毕业后,从蒙特利尔搬到了温哥华,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很优渥的工作,但是我不快乐。”

“其实,我早已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事情注定迟早都会发生,无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再执着于过去、执着于一个本不应该发生的错误,除了加深伤痛,又能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从当年上飞机的那刻起,我已经后悔。我是学法律的,比起普通人更知道法不容情,可是在当时那种冲动的情形下,居然不给你任何抗辩机会,这于你并不公平。”他轻轻地说,“但是,就像姨父在我出国前夕对我说的那样,或许我们都还不够成熟,应该让时间来理清一切。”

“三年多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够我想清楚,真正想要什么。我知道你还在G大,于是在你过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我悄悄回到国内,我满心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满心想给你庆祝生日。林汐,你记得吗,我对你说过,要好好陪你,过每一个生日……”他嘴角牵起一抹笑,但那个笑容带着无限的凄凉,“在飞机上,我一直在忐忑不安,我一直想象着跟你碰面时的各种情形,我一直想象着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模样,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原谅我当初的绝情而去……”

“一下飞机,我就去买了二十三朵玫瑰,来到G大。”

他顿住了。

我呆住了,三年前,我还在读研。

“结果到了G大,我到处找你,我找了很多很多地方,我一直找,最后我看到你和一个男孩子,坐在cao场上,很开心地说着笑着聊着天,然后我看到他一路陪着你,送你回宿舍,看着你上楼。”他的声音低低的冰冷的,无限空洞。

三年前,三年前……

我终于想起来了。

由于师母不断施加压力,那年的生日,我实在无处可躲,也无法推脱,被迫去和一个如今已想不起名字、记不清面孔,纵是对面相逢也不相识的人作最后的无可避免的摊牌。

只坐了短短二十分钟。

那个人虽有些遗憾,但仍很洒脱地很有绅士风度地把我送了回去。

天涯何处无芳糙。

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没有死心。第二天我远远地跟着你和沙沙回家,远远地看着她跟你一起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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