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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56)

倒是唐少麟,一直十分自如地和他谈笑着寒暄着,说起他在普林斯顿小镇上六年来的求学和生活经历,以及一些在美国的趣事和见闻。

他也是淡淡地,有礼貌地回应着。

间或他掏出ZIPPO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神色自若地抽着,闲闲地说着他们事务所的近况,或说说他回国以及到C市以来发生的一些情形。

对于过去、对于六年的异国生涯,他只字不提。

他实在变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眼神,冷静、漠然;他的谈吐,温文、优雅;而他的眼睛,即便偶尔瞥向我,也是完全淡淡的陌生的。

不知谁说过,比仇恨更可怕的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遗忘。

他的衣着一丝不苟,搭配得非常和谐,熨烫得十分伏贴。他身穿浅灰色衬衫,浅米色V字领羊绒衫,浅灰色风衣就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妙因身穿米色羊绒套裙,坐在他身旁小鸟依人,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脸上有着盈盈笑意。

间或他也回应她的目光,向她淡淡一笑。

那是我曾经熟悉,而今却全然陌生的微笑。

更多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淡淡的礼貌的,但是疏离,十分的疏离。

我想现在的他,绝对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只是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他的手,仍然那么修长,那么的修长。

回到宿舍,当我躺在c黄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时候,大姐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林汐,你今晚的情绪有点不对。”

我一惊,睁开了眼。谁说女人的第六感不可怕呢?何况是一向明察秋毫的大姐。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因为累了吧。”

大姐欲言又止,突然说了一句:“你们那个同事的男朋友……”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但是我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你是说妙因的……吗?”

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我避免提到那个名字。

她点了点头,“我见到过。”

我先是奇怪,后又释然,以他出现的频率,再加上他的仪表,现在的C大,80%的人都应该认识他了吧。于是我仍然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不奇怪啊,他经常来学校接妙因。”

大姐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说:“我见过他两次,都是半夜十点多,从我们宿舍下的树林里走出来,只有他一个人。”

我一惊,树林里,那道迫人的视线……

可能吗?

不可能,我坚决否定。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

我轻轻然而坚决地对大姐说:“大姐,你一定是眼花了,一定。”

没过多久,唐少麟要去上海开学术会议。

学校很看重他的才干,他刚进校没多久,一些硬件软件设施已经基本到位。而他一来到C大,便和学校里的一些资深老教授们一道,努力为学校争取国家重点实验室。他忙碌着,经常要加班,但看得出来,他过得很充实。雷尼尔也经常神色匆匆的样子,背着大大的笔记本包,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的资料,和他同进同出。

他们的手下,有了助手,也开始指导学生研究。

他开始为他的事业而忙碌,奔波。

我相信他。以他的聪明和才干,不用多久,一定会在学术界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唐少麟在去上海前,照例打电话叮嘱我:“林汐,没事别总懒洋洋地闷在宿舍里,跟大姐出去活动活动、逛逛街。”然后又带着些微戏谑地半真半假地说,“想要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尽管开口,回来我好带给你啊!”

我笑他,“你是去开会的,又不是去玩儿的;好好做正经事,等回来有空的时候再聚吧。”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我放下电话,大姐正若有所思又带些探测地看着我。

我躺到c黄上,不甚在意地问:“怎么啦,今天不练一阳指了吗?”

她有些研判,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地说:“奇怪,林汐,我明明觉得你们俩是可以发展的,而且唐少麟各个方面都那么出类拔萃。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们还是像温吞水一样?”

我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大姐,他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他。”

我说的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每次看到唐少麟那张洞察一切却又诚挚宽容的脸,看到他那种坦然而关切的眼神,我总是有一种深重的自惭形秽。在学校里,一直以来,我都下意识地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以免给其他人造成无谓的误解。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欠了他很多,我不能欠他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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