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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296)

作者: 水怀珠 阅读记录

风越来越大,容央在纷乱的发丝前眯了眯眼,褚怿拨开她的乱发,定定地看着她。

容央努力朝他笑:“你不带蜜糕走,他都发脾气了。”

褚怿闻言朝马车看去,车窗处,蜜糕趴在那里,气咻咻地噘着嘴,瞪他。

褚怿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又没有。

容央垫脚,若无其事地整理他戴在头上的兜鍪,铁制的漆金头盔浸了风霜,触在手里,真冷。

“去吧。”容央整理完,拍拍他胸口。

褚怿看回她,瞳仁深邃,似还有什么话想再说,容央却突然很害怕他讲出口来一样,又在他胸口一拍:“去了!”

褚怿欲言而止,眸底暗流涌动。

容央闪开目光,推他往后,他再不走,她就要忍不住哭了。

悲咽的号角声穿云而上,军队在催他,她也催他。一声声里压着千言万语,但偏偏无从开口,无法表达。

褚怿深看容央最后一眼,毅然踅身而去。

他真的走了,马嘶鸣在眼前,雪泥被铁蹄溅开的声音响在前方。他真的策马而去了,她却又后悔了,忍不住了。

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来不及讲。

“大将军护完这天下后,要记得回来护我哪——”

严风啸过耳际,容央的喊声利箭一样从后方迸射过来,穿透城墙外卷涌的风雪,穿透号角声下整装待发的戎行。

一刹间,也穿透褚怿的心脏。

褚怿勒马回头。

大风猎猎,雪地里,容央狐裘飘舞,青丝凌乱,一张小而艳的脸上却绽着笑容,像冰天雪地里倔强盛开的牡丹花。

容央想,她定是哭了,流泪了,因而此刻看褚怿,才会感觉他眼里也是有泪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写文案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呈现出来的场景是这样的,再回头去看文案,好中二……

言归正传,这一仗很不好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哈。

第121章 、抗旨

建德六月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石岭关以北的最后一个大鄞据点崞县失守,东部防线溃败,从各州集结而去的二十万厢军全军尽没。

次年一月, 西线亦传来噩耗,三十万金军铁骑在保、涿二州展开雷霆进攻, 褚家五郎褚平、六郎褚定殉国。

一日后,三郎褚清遗孤褚恒在战中阵亡, 年仅十八。

这一年冬天, 汴京的雪下得特别紧,一场紧跟一场,不准这城中有片刻喘息的余地。午后的云间倒是射下了一束微光, 光铺在忠义侯府飘飏的白幡上,灵堂前,三大口棺木齐整地摆放着——这是五郎、六郎以及小九郎褚恒戍边后的第一次回家。

也是最后一次回家了。

身着孝衣的褚家人站满堂外,檐前飞飏的白下, 又是一片静默的白。容央披着狐裘从垂花门外走来,堂外人潮慢慢分开一条通道,容央一步步走过去,纷纷扬扬的纸钱下, 施氏守着她的五郎, 谢氏守着她的六郎, 周氏守着她唯一的、再也不会醒来的儿子。

文老太君还是拄着那根鸠杖,一声不吭地、垂低头站在灵堂中央。

一缕缕青烟缭绕牌位,一盏盏长明灯微弱又刺眼,香炉里燃烧着麻黄纸钱,风一吹,灰烬掠过烧纸人的眉睫。

一切都那样静, 没有哭声,没有喊声,没有别人家守丧时的歇斯底里,呼天抢地,有的只是静默的相守和相送,只是一种近乎于认命的从容。

容央再往前走,被一只手拉住,是同样披麻戴孝的褚蕙。

她的脸上也是那样从容和镇静的神情,静得没什么生气。

“没事。”她淡淡开口,不知是在抚慰谁。

容央目光再次投入肃穆的灵堂里,声音发出来时十分艰涩:“……我去上柱香。”

褚蕙沉默,松开她。容央只身入堂。

忠义侯褚训膝下一共六子,而今,除却当年被文老太君撵出府门的褚四爷外,其余五个,都全部变成这一块块的灵位牌了。

施氏、谢氏、吴氏都是跪着的,文老太君没有跪,她拄着那根拄了几十年的鸠杖,又佝偻又坚毅地站在那里,等容央上完香后,低声道:“总有难打的仗,打完就好了。”

容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也是在安抚她,也是在变相地说“没事”,让她不必害怕。

眼眶骤然就红了,容央转开脸,极力压下那股悲酸。

不能哭的,不应该哭的,可是眼前的一幕幕这样的清晰,这样的残酷。

文老太君交握在鸠杖上的手微动,下一刻,来到容央跟前。

容央忙要别开脸,文老太君已伸手过来,揩去了她眼角的泪。

“没有我褚家守不住的城,打不赢的仗。殿下要信老身,信你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