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溺耳/乐鸣(99)+番外
昨日还是微光泛波,今日有如一片沉底的死水,不起涟漪。
他独自走在这路上,挟紧了一下衣,低头。
几乎是躲避,或他本来就该这般,沉默得不只言语,宛若灵魂也被冻上一层寒风,一点点异样就能烫得融化。
手指冰寒,十天了,路旁的树一如既往的片叶不落,却是蒙着沉重的绿黑。
挪走。
傍晚行道无人,背影孤零。
他轻轻地往手间呵着热气,暖意抽着点点风触及掌心,余光瞥过,一抬眼,腔间的气息瞬间停住,像是时间刹那就凝滞一片。
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像雪花绽出在视野里,
少女的发丝弯起了轮廓,一丝丝,被风吹得攀上脸庞。她的目光像是波光,却又向着同样的一个方向,被凝视着,注视着,很像寻找着东西……
他躲了躲目光,路边的角落才是他的归宿,指尖往围巾里蹭了蹭,拉了拉,遮盖住自己的全部。
眼睛、鼻尖、包括生命。
她的衣领外翻出细细的毛绒,颔低低地有些显露,脚步却不动,站在那儿。
不愿被看到,也不愿被这般蚂蚁的焦凝,被层层包裹,空气的夹层叠叠而起,
擦身而过的喜欢,漠不关心。路旁亮起的灯光照住了半边脸,装佯而出的冷漠那刹那自己也觉得不攻自破,心分裂成了两个细细的小口,一个流进血液,一个流出。
感受着温热被冻住,无形之间的吞吐隔开了薄雾,浅浅的是屏障。
她蜷缩着手,微微侧头,埋进去半张脸。想伸手,风却冻僵了她的指头。
长发在空气中胡乱地飘打,披肩、耳旁、轮廓浮现。
“嗳,”她忽地转过身来,一把拽住了他,迎面的动作却没什么力度,几乎上算的是低低的哀求,“要去哪儿。”
去哪儿,他停住脚步。
眼前没了方向,唯光忽明忽暗,抬颔。
被拉回入低沉的雾夜,蝉鸣早被冻得缄默。
他的眼前被抹开,她的脸被映得匀称,看着他,看着他的每一寸,手间攥紧怕要失去,朦胧之中他有种错觉。冷气流裹住了周围的空气,回环,他察觉自己比周围还要更凉一些,他缩了缩,那只手却攥得更紧了,不愿放开。
暖意。
不是冬天来了,是她走了。
她的手在臂上,在衣角上。
灰翳蹭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漂浮着,今天下雪了,落在了地上。
第一次的下雪,他所看到的,美丽的,洁白的,先前从未闻到过的淡淡的雪气,落在了她的头顶,落在了围巾上,很快就融化,一小片,甚至还来不及接住便似水了。
他们什么都没注意到,天已不再昏黄,暗下来的黑夜像水晶球的玻璃罩,晶莹、梦幻,正如寒风刺骨,却被挡住了去路,脊尾间悄悄的冷冽化作了丝丝抽抽的炉火。
一股暖流就这样涌入,不抓紧,就会穿堂而去。
不知道,会不会复返。
愿意,换取一丝冰冷,他的眼睫凝上冰霜,有水慢慢滴落缄口不语,想依偎依靠感受她身上的热量,驱散着不息,没有什么能遮蔽,属于他的属于自己的,她就在那儿。
推开。
攀上他的手瞬地变得冰凉。
他垂了垂眸,有些躲避似地望向另外一边,身体往侧旁靠挨。
算了吧。
他靠在墙上,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他有些满足了,愿望就这么简单,甚至在冬天还未完全降临的时刻就实现了。
「我会搬走的。」
「秦微音已经辞职了,她会带我走的。」
埋首,很冷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又带着点小孩的气质,再看他的眼睛,他成熟,他是如此地深思熟虑,她感觉此刻就如同了两个世界,他们是如此地完全不一样。
「会有人安排好的。」
全部都安排好。
他会逃离这个地方,他会什么都不用再去想。
在那个偏北的地方,他能每个冬天都望见雪,他能每年都实现愿望。
「一个星期。」
他低首,什么都不看。
拔开她的手放下来,垂着。
她愣着,呆呆的,想要再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倏然间窜出一股寒流。
相隔开来。
他背身远去。
-
只是一点小雪。
却如此轻易地摧枯拉朽,一夜之间,冻死了所有的花草。
电视里不断报道着相隔六十年来的第一场雪,她任由它放着,闪烁得客厅里灯光昏暗,窗外仍席卷着寒潮。
只不过是一眨眼,
是半个月,
她回来,就一切变了个样子。
电视台前的女主播一边报着雪景,一边叙着灾情,此刻她心里却念着那一回事,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他拨开自己手的动作,每个字全然毫不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