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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125)

一口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知道这不仅是妄境中这具身躯的伤,还有他身上那些真实的、严重百倍的伤势,它们一齐发作了。

他可以无视疼痛,但却无法阻止身体的痉挛抽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精神都在疯狂流逝。

再是沉稳的他,也不禁心头微灼。

他沉沉喘息着,跟在她的身后,低低地迭声唤她。

“阿青,醒醒,这是妄境。”

“我就在你身旁,没有离开你,不会离开你。”

她置之不理。

“好一个……竹叶青啊。”

明明是她坑了他,此刻她却摆着这般无辜的脸,哀伤地谴责他这个坏人。

他的唇无力地擦过她的脸颊。

她没有理他,依着记忆里的轨迹,她游魂一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哀伤的小脸一点一点绝望下去。

他把她关在院子里,足足半月。

他挡在她身前,她只会麻木地继续向前走,他若不让开,她会把自己弄伤。

他的喘声越来越重,吐到最后已吐不出什么血来,胸喉之间只余一片苦涩。神魂离体太久,真身的伤势迟迟得不到料理,已愈加恶化,时不时便令他一阵恍惚。

眼睛刺痛得厉害,他一次次沙哑地唤她,却怎么也唤不醒。

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憔悴凋零。

终于,她缓缓爬上床榻,陷入沉睡。

梦中有他。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浮起了清浅甜蜜的笑容,带着几分青涩。

他不禁轻轻挑眉,倚到她的身边,用完好的左臂将她揽护进怀中。

短短几日,她便把自己折腾得瘦骨嶙峋,不过她的身体仍是软的、暖的。她和他不一样,他是硬到了骨血里面,她却拥有一身软玉般的骨,像是最清澈的泉水,又像是最润泽的暖玉。

小小一团,乖顺地偎在胸口,好似什么灵丹妙药,顷刻便让他忘却了一身伤痛,只觉又暖又懒。

沉声一叹,长眸缓缓阖紧。

明知不该,但这一刻,太值得贪恋珍惜。

谢无妄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糊间感觉到身侧有些陌生的异动,他的气息迅速转冷,下意识地将手搭向腰间的剑柄。

——探了个空。

心底一沉,他记起龙曜已经没了。

屏息,睁眼。

刺目的阳光险些叫他沁出生理泪水。

这是……到了哪一幕?

“妾身的一切,但凭道君作主。”身后飘来一个甜腻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

谢无妄下意识地眉心一跳,脊背蹿上寒流。

偏头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目的红。额心有红梅的女子,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肩端得极平,微微向后压,下颌微含,神色柔顺。

不是云水淼啊……

谢无妄心头先是一松,再又一紧。

在他的神魂沉睡的时候,妄境中已过去数日,到了他将一名酷似西阴神女的女子带回玉梨苑,宁青青心灰意冷地离去的那一日。

赤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微震的视线转向身前。

只见距离院门最近的廊椅上,苍白脆弱的女子拎着裙摆急急迎了上来,一双眼角微垂的漂亮大眼睛里蕴着委屈,却是情难自禁地弯成了小小月牙,闪烁着期待的光。

她以为,他带了青城山的人回来。

谢无妄齿间发冷,胸口仿佛坠了千钧寒石,坠得血液也冻结成冰。

这是她身上最后一束光。

那个时候他不以为然,他知道她很好哄,只要他不碰别的女人,她总会乖乖地收起爪牙,重新依偎到他的身边。

毕竟他知道她的底线。

他深谙谈判之道,太早亮出底线的人,总会一败涂地。

就像她。易于掌控的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她。

此刻,他已来不及阻止。

他眼睁睁看着她望向他的身后,看见了那个女子,然后那两簇漂亮的小火苗在她的眼睛里熄灭、破碎。

一寸一寸,心死成灰。

一切在他的眼前放慢,他敏锐地觉知了她的每一缕情绪变化,那些痛像是交错的线刃,丝丝缕缕切割到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知道,这次黯然出走,会要了她的命。

“阿青……”

早已干涸的胸腔陡然涌起一口血。

他下意识上前搀她,却被她狠狠挥开。

她很虚弱,脸上浮起了破碎的笑容,凄美得动魄惊心。

他沉沉喘着,眼前阵阵发黑。

神魂,离体太久了。

“阿青,别走。”

忽明忽暗的视野中,她的身影如游魂一般,飘进东厢。

他曾让她为那个女子安排住处。

她循着记忆,一件一件地做着令她自己伤痛欲绝的事情。

她笑着问他:“不如住正屋如何?”

这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