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62)

我总是穿着长衣长袖去遮挡身体上的伤痕，被打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护住自己的脸。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所有人都只会站在一旁看笑话，所以我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种事情，我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伤口，看我的不幸。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吧，你高中时把校服裤子染红了，我为什么会帮你。

我这人你现在肯定也是了解的，我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其实，我帮你，就只是为了赎罪，去弥补我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在初一的时候你就弄脏过裤子，当时是我发现的，我刚开始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怎么回事，就和别的男生说了，没想到他们会给你起哄，会在黑板上乱写乱画。后来你跑出去哭的时候，我就一直躲在楼道里等你回来，没想到你回来以后会在教室里哭的那样伤心。你哭成那个样子，我很内疚。所以在高中时你的裤子再次被染红的时候，我是终于等到一个补偿你的时刻，也终于等到一个可以向你道歉的机会。

这之后的事情你肯定就记得了吧，你那样感激我，那样憨憨地对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打动我，很天真也很脆弱，让我非常想要保护你。

那个时候的你就挺让我心动的。但是我就觉得自己只是同情你，或者说其实我希望我只是在同情你。

一直以来，我的志向，我的目标从不会改变。我必须要尽快带着我妈离开那个家，离开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可是我的生活如此贫瘠，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我怎么可能有勇气去喜欢一个人？我妈和我受着这样的折磨，我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去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在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你忙着打工，我也是整天忙得不行。你知道我在忙什么吗？

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邻居哥哥，是在酒吧工作的。他从事着见不得光的工作，但是他很有钱，挺早就自己花钱出去买房子住了。

那个时候我就挺羡慕他这种突然致富的人，所以我就借机靠近他，讨好他。也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把我带到他们的那个圈子里去了。我开始跟着他一起去健身，也跟着他一起去他工作的地方上班。在他那里，我学会了很多，主要就是学会了怎么讨女人的欢心，尤其是去讨那些有钱女人的欢心。

可是渐渐得，我便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我残存的尊严让我放不下，我便干托着自己，就那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那里干了短暂的一段时间，我确实攒了不少钱，可我又真是觉得不值，我当初那么拼命地学习，还不是为了做人上人？而我在那种地方活得又是副什么德性？

后来王冉知道我的事情了。他妈妈是从商的人，接触的有钱人更多一些。其中有一个不能生育的老女人，很符合我的要求，我也很符合她的要求。她因为不能生育离婚了，经营着一家她丈夫赔偿给她的公司。她有钱，长得也不是肥婆的样子，我还可以忍受。所以我就开始跟着她讨生活。

我走的那天，在机场，我看到你和王冉了。

我知道王冉喜欢你，我也知道肯定是他带你来的。他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你死心。

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再往回退了，那个时候我就认为如果你能忘了我，其实反而对你才是最好的。

曾经，我也是想过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再去努力挣钱，再带着我妈离开。可是离大学毕业还有四年的时间，而且就算是我毕业了，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能买得起房吗？或者说一个大学生得用多少年才能买到一套房？难道我要一直让我妈租房子住吗？难道我和我妈要一直过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我是当真过够了穷苦、局促的日子了，真的是过得够够的了。我是再不愿意让我妈去受什么罪了，她受的罪真的已经够多了。

我爸一直酗酒闹事，被单位辞退以后就一直不工作了。我妈什么活儿都干，一份工作根本没法养活我们一家三口，她便挤出时间去做各种散工赚钱。每天晚上捡破烂的事情她也会去做。你能想到这当中的屈辱吗？看着你敬爱的母亲，不仅忍受着穷苦的生活，还要忍受她丈夫的拳脚相加，而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过和我爸对着打，把他打败，把他打趴在地，可是这样子的时候我妈哭的更凶，她不愿意我成为一个让人戳脊梁骨的不孝子。你说这个社会多么可笑！你爸打死你都是天经地义，可是你要是敢打你的父亲，你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不孝子！这是多么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