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6)

她已经快要干涸了，任何一个人的靠近都可以让她恬不知耻地贴过去，她就像即将干死在岸边的鱼——一星半点儿的水滴都会引诱着她拼命地甩动起身体，靠近，再靠近一些。她想要活下去，想要一些生息活下去。

两个人接触的契机是在公司一年一度的年会活动上。几个年轻人一起吃饭，借着酒劲又转移到KTV撒欢。那天的雅萍也稍微醉得有些恍惚，看着周围人又唱又跳，她自己却越发的安静起来。她和这样多的人坐在一起，可她始终徘徊在外，她从来不知道要怎么融入到一个集体当中。

当她扶着墙壁走向洗手间时，在拐角处猝然地遇到了辰东。

辰东带着醉意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住她，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像是要把她牢牢地攫住一般。她当真被他的眼神定住，也直直地回看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对望着有多久，仿佛天长地久，又仿佛不过一瞬。依稀得，她看到他嘴角轻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带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下一刻，辰东便走向她，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他们两个的眼睛离得更近了，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进他的双眼之中。

当他轻轻地落下一个吻，舔舐、啮咬住她的唇瓣时，她被他的强硬和温度烫伤了。她呆愣了几秒，才开始回应这个吻。她是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吻过一个人了。

辰东一直反复地亲吻她。后来他牵着她走，牵着她在深夜的大街上奔跑，跑跑停停，气喘着继续接吻。雅萍从不知道生命竟可以如此肆意开怀——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接吻。制造混乱，制造爱情。

那时那刻，他们是那样相爱，恨不得嵌进对方的身体。当辰东真的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雅萍觉得是那样的圆满。他是如此直接粗暴，近乎残忍。可她却喜欢着这样的一种痛感，她喜欢能让人痛到忘记自我的痛苦。用痛苦去覆盖痛苦。

即使她一直背负着的痛苦是这样无足轻重，可她依然活得压抑，活得不痛不痒，活得日复一日。她的每一个今天和明天没有区别，从点到线，从线到点，没有激情，没有心动。犹如一潭死水，从此岸荡漾到彼岸。

和辰东在一起的时候，雅萍头一次活得这样轻松放纵。不用考虑未来，不用考虑爱情，更不用考虑什么婚姻大事。他们之间只要有性的激情就足够了，只要有□□与□□碰撞时点燃的火花就足够了。

她是厌恶透了所有，也厌恶透了爱情。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一个可以遗忘一切的时刻。

而她和辰东在一起的时刻，便犹如活在这个世界的真空之中，活在自我的真空之中。

第5章

雅萍是从不在辰东那里留夜的，安全措施比辰东都要谨慎。他们之间，没有承诺，不谈情也不说爱，连话都很少。辰东说什么，她都会很专注的在听，但回应他的总是雅萍浅淡的微笑。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诉说，也没有倾诉的欲望。她的内心甚至整个人的状态都像极了一口封闭的井，不对外开放，一切全部留在黑暗之中。

这可能正是她吸引他的原由。辰东的内心亦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他们是如此相似，而同一类人总是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着。他们会从人群之中辨识出彼此——同样的气息，让他们在这俗世之中相遇，遥遥相望，进而缓缓靠近。

他靠近她，即使闭上双眼，他也能够循着这抹相似的气息慢慢寻来。

他的确对雅萍是很有些兴趣和喜欢的。所以他主动出击，很轻易地便得到了她的身体。而她的心嘛，他并不怎么想要深究和探索。一个哀伤而孤独的女人，她的背后不外乎是一出爱情的悲剧，不外乎是和一个男人的悲欢离合。

可女人的爱情？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吗？女人这种肤浅的物种，除了虚荣和贪婪，还会懂什么？爱情不过是她们想要套住一个男人的借口、一种手段。她们只是想要有人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想要男人们来献祭自己的情感和财富。她们是需要别人献祭的爱和金钱的支撑，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幸福感的。没有爱，没有金钱，她们便会觉得自己日益得蓬头垢面，日益得走向枯萎。

他从不爱那些女人，他只爱他自己，还有他画笔下的一切。

他拥有过很多女人的身体，他都不大记得她们了，但是每一个女人，他都会画下她们的裸体素描。他喜欢女人的身体，不论胖瘦，都散发出一种光彩，一种味道，一种原始的美丽。

辰东甚至能听见女人们身体里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