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51)

房间狭小，彼此厌恶的人难免会有龃龉，雅萍从来选择忍让。每天，她就只是不停地干活，干活，一句话都不说。无论是面对家人的抱怨和咒骂，还是王冉在门口的苦苦哀求，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都会过去的，全都会过去的。她也好，王冉也好，都是可以选择背向过去而往前走的。只不过这样的断舍需要一段阵痛的过程罢了。

面对分离，她早已身经百战，知道如何应对了。

她尽量让自己忙得没有停歇的时间。面对悲痛她从来如此，低下头不停歇地蛮干，缄默不语，让时间流淌，让悲痛流逝。

某一天，王冉不再来她家敲门了，雅萍只肯承认有一点点的难过。可是晚上，她竟然出现幻听，她听到有人在“咚咚“地敲门，她跑过去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却又什么都听不到。就这样反复了好几天，她不得不真正去面对了，王冉是再不会来找她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她没有走远，就是在等王冉。她所谓的死心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她还是在等他，还是在等待一个人来救她，来救她离开这里，来给她的生活指引方向。

意识到这一点，她开始逼迫自己离开了。

先是需要四处寻找房子，便宜的房子当真不好找。看了几家要么是单间的太贵，要么就是一堆人挤到一起，她又实在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得又退而求其次，她开始先找工作。但是，合适的工作比合适的房子还要难找。她只得把要求降到了最低，找了一份前台的工作。

之后又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房子，屋子不大也很旧，但是好在她只需要和一个女孩合租这个房子就可以了。居住环境比较简单，价格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雅萍对此还是很满意的，最起码在这里，不会再有人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

自从租房以后，日子是更加拮据了，虽然她花钱的地方并不多，除了缴租就是吃饭，可是每个月她都会上缴一定的金额给她的父亲，这是她一定要尽早偿还的亲情债，不论怎样困难，她都会拿出这笔钱的。

这样的生活的确清苦，可最苦的却并不是贫穷本身，而是心里面那无从诉说的苦，那份孤独寂寞，还有不尽的绝望。

第29章

穿着中学校服的男孩和女孩，毫不避人，坐在那里亲来亲去，还坏笑地看着彼此。像是一场恶作剧，可是笑笑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彼此，紧握的双手流露出依恋。年轻懵懂的身体，充满了欲望，四周洋溢着泛滥的青春和爱情。

楼下小区的花园本就不大，雅萍在这里乘凉，将那两个相亲相爱的孩子看的真切。不知他们内心是否存有伤疤，也不知是否会有难以逾越的现实将他们分开。亦或只是某一次的头昏脑热，就会将这段年少的情谊弃如敝履。

如果注定是以悲剧收场，那，究竟是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才好？还是好赖留有一段美好回忆才好？雅萍也不知道这种问题的答案。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摸得到自己内心的伤口，还有上面覆着的一层薄冰。是的，她的身体在时间中穿行，缓步向前。岁月在流逝，甚至连记忆都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可是她早已成为冰冻人，她的内心没有时间在穿梭，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心依然保持着血流不止和绝望的姿态。

她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一切都被冻结了，为什么还会血流不止？也不知是那血的温度太高，还是那冰的温度太低，竟让已死的心还经常会感觉到痛。

雅萍现在很喜欢晒月亮，觉得被月光照一照，内心就能和它一样足够荒凉，足够空白，足够渺小。在月光之下，什么悲欢离合值得倾诉？通通不值一提，渺如尘埃。月光在这宇宙洪荒中蔓延伸展，无所不在。

她在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时刻，才觉出自己的某种存在。她无法说清这种感觉，只是庆幸自己也能有这片刻的平静，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

每天上班的时候，雅萍都会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邮箱里面总会躺有一封王冉写给她的信。有时候信会很长，还会有很多他拍的照片，有风景的，有动物的，也有各种小孩子的。他会把很多东西都拍进照片里面，唯独从不拍下他自己给她看。有时候一天中会收到好几封他的信。有的时候又只会有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写给她：雅萍，你在哪里？想你。

是啊，我在哪里呢？雅萍也觉得很是茫然，她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她毕业以后就来到了这个城市，为了躲开回忆，为了躲开她的父亲，为了躲开王冉，她随着人流盲目地走，盲目地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地方停留了下来。这里，人山人海，将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