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113)

他的睡眠很少，累到极致才会睡觉。他讨厌做梦，梦醒之后总会有深深地失落和抑郁。花团锦簇的生活抵达不了内心，也抚慰不了内心的那滩阴影。他终是想要一抹柔情的，可以抵达内心的那种情感。

他把她抱到床上，两个人和衣而卧。就这样拥着她，他的心便会轻轻发出满足的喟叹，他的心愈发的柔软而平静。他想要就这样地守护她，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他是如此理智又克制，他的计划不会为她而改变，也不会为她而停滞不前。他能给她的只是全部的感情以及尽可能多的物质。他的计划，他的事业，他的奋斗，都不能被她所搁置和改变。

他的生命寄托在事业之上，他的事业必须逐步上升，决不能停滞不前更不能走下坡路！他绝不安于现状，他的生命要更辉煌更有力。他需要更加璀璨的光辉来掩盖他不堪的过去。他不能停，不能被过去所淹没。他的事业越宏大，他的生命力才越发旺盛，反之亦然。他是为物质而活的人，他从来都不是拥有爱情便可以心满意足的那种人。自小他贫穷的太过彻底，太过卑微，有多少的财富和地位都无法满足他的心，越多就越好，只得如此。

清晨，项阳醒过来的时候，雅萍依然在熟睡之中。他不忍吵醒她，悄悄起身离去。当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雅萍睁开了双眼，神情带着凄楚和悲哀。这一宿她都在浑浑噩噩和清醒之中徘徊挣扎。就这样吧，就这样留下来吧，前尘往事全都不要计较了，留在这里，留在小仙的身边吧。可是，不行，她永远忘不掉她生产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忘不掉项阳对她的残忍。

她躺在他的身边，无法平静，无法妥协。她强自按捺着，项阳的怀抱再也无法激起曾经鲜活存在的爱情。她忍受着他的怀抱，不爱的现实已然横亘在她的心间，连自欺都无法做到。

她已不再年少，再不愿做无意义的胡思乱想，起身爬起来去看小仙。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她只是不想离开小仙，其他的都不愿过多思虑了。

小仙早就起床了。现在是幼儿园放寒假的时候，但是小仙报了各种课外兴趣班。今天是学舞蹈的日子。雅萍想要一直陪着小仙，心里怀着忐忑去征询她的意见，“小仙，你学跳舞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吗？”

“好的啊，有很多人都会在屋外面看着的。那小雅你有时间吗？”

“有的有的，最近我都有时间的，你现在寒假嘛，我也放假了，天天都有时间的。”

“那太好了，小雅你可一定看着我呀，我都有在很认真的学，老师说我是最认真的小天鹅。”

“嗯嗯，一定，一定，会很仔细看的。“

雅萍有些小激动，眼泪在眼眶里小小的打着转。她是一定要马上辞职的，她一天都不要离开小仙。正好小仙放寒假，她更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今年九月份小仙就要上小学了，到时候她再去找份工作好了，现在，她只想要一直陪着她的女儿。

交生活费给项阳的话，他肯定不会要，倒显得她矫情了。反正这是他欠她的，她就要留在小仙身边，吃他的用他的。可是再也不能像昨天那样暧昧地躺在一起了，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接受他了。她对他真的已经是完全没有感觉了，她对他的所有情感已经随着爱恨一起烟消云散了。

小仙上舞蹈课的时候，雅萍便挤在一堆家长中间远远地望着她。小仙很认真，表情严肃，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蹦蹦跳跳地带着童真玩闹。她的神情举止完全不像几岁的孩子，当真像个大人那般。她看着这样的小仙只觉得心酸。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努力装出大人的样子，为了不给妈妈添麻烦，为了不被爸爸骂。

她曾设想的是给自己的孩子好多好多的爱，让她得到和她不一样的童年。结果，她和她的孩子，都早早沦为家庭的牺牲品。

早熟，是否是一种悲哀呢？她不知道，但她的童年当真是一点快乐都谈不上的。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在爱中成长，可以保有孩童的天真和活泼，甚至有些肆意的任性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惜她错过了小仙最初成长的那段时间，小仙早已被莫忘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一个被改造和磨练后的孩子，一个成人的小小模板。

练舞之后，雅萍和小仙说笑着去吃好吃的。她开始和小仙有说不完的话了，她给小仙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询问小仙之前生活的种种。小仙当真是有教养的小孩子，所有问题都会认真作答，还会很认真地听雅萍说话。小仙懂事，听话，可是和雅萍依然保持着距离，带着些自矜，带着些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