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悠悠(112)

想起小仙来，她就觉得胆怯的很。她很怕自己会被小仙讨厌，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贸然贴近，怕被拒绝，也怕吓到她。她真的很不擅长这种事情。与人相处，从来都是她的短板，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小小的孩子。

“阿姨，我洗好了。”

“啊，啊，来了，小仙洗好了吗？来来，再裹上这件浴袍吧。你连衣服都已经穿好了呀。你，嗯，太厉害了。”

“是的，我妈妈早就教会我了。嗯，刚才，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我以为阿姨在外面的。我叫阿姨不是在叫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你叫我小雅吧怎么样，我的名字叫雅萍。国外对父母好多不也是直呼姓名的嘛。你叫我小雅吧，好吗？”

“恩，行，小雅。哈哈，我是小仙，你是小雅。哈哈。”

“小仙，我可以抱着你回房间吗？洗完澡被抱回房间，可是我小时候很温馨的回忆。”

“可是妈妈说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独立，都要自己一个人做。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但是给我写了大大的一本必须遵守的规定，妈妈说我必须都要遵守的。”

“啊，好的，那好的。”雅萍跟在小仙的后面。她每次听到小仙叫莫忘为妈妈，心里面就像被狠狠地扎了一针。妈妈？哈，叫的多么亲切，听起来是多么大的讽刺！是那个莫忘亲手把她们母女隔离开的，明明是比仇人还要可恨的存在，她的女儿却一口一个妈妈的如此称呼着莫忘！是莫忘生生地分开了她和女儿，是莫忘制造了一道深深的沟堑让她和女儿怎么也无法靠近。

“小雅，我到房间了。我看一会儿书就睡觉了，晚安。”

“等等，小仙，让我给你讲故事吧，好吗？晚上了，你对着灯光自己看书，对眼睛不好的。”

“不行的哦。妈妈说必须要自己一个人看书，自己一个人入睡。对了，还要自己一个人关灯的。小雅，晚安！”

“好，那好。晚安，小仙，晚安，明天见。晚安……”

她看着小仙关上房门却迟迟没有走开。她站在门外听着小仙在那里絮絮地读着书，内心泛起无力的寒意。她缓缓地跌坐到地上，任眼泪无声落下。她听着女儿童稚的声音，心里的酸痛无以言表。

莫忘凭什么要把她的孩子教育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教育的如此不需要大人，如此不需要妈妈？莫忘肯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想彻底杜绝雅萍重新回到孩子的身边。所以莫忘把她的女儿训练成一个不再需要妈妈的女孩，一个和大人永远保持距离的小女孩。

雅萍真想彻底离开，可是她的耳朵贴在门扉上怎样都无法挪开。她的女儿是否记得在她肚子里了的时光？她的女儿是否还会记得她亲生母亲的声音？

她犹自沉浸在悲伤中，一双手将她抱起。她哭的眼前一团模糊，却也猜得到抱着她的人是谁。除了项阳还能有谁？都是他造成的这场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项阳拖拽着她来到楼下的房间，屋子里一团漆黑。她愤恨至极，一拳又一拳狠命打在他的身上。她所有的悲伤与无助都化成了对他的愤怒——如果没有遇见过他就好了，如果没有爱过他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折磨！

她一直打，一直打，直打到毫无力气，最终瘫坐在地上。她俯下身将脸紧紧贴在腿上。

项阳难道不难受吗？他为了得到现在的一切，他所付出和忍受的一切，他羞于启齿也无从诉说，他又何尝不压抑不痛苦？他又何尝不心疼她？他又何尝没有后悔？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去弥补一切。

在黑暗中，在她心神溃败的时候，他缓缓蹲下身子，抱紧她，抚摸她，寻找她。她并无反抗，一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她因无力变得温顺而柔软。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脸颊，她满脸的泪水冰到了他的炽热。他觉得愈发心痛，再无其他欲念，他的身心沉寂下来。他依旧保持揽住她的姿势，内心隐痛不止。

他究竟是否爱她，他早已不再去想，他只是想要得到她，想要永远把她留在身边。自小他便是对感情没有多少渴望的人，他必须磨练自己的心坚硬再坚硬，才能够一次次地抵挡住父亲的家暴和母亲的眼泪。他对爱情心存轻视，情情爱爱能换来什么？但他唯独渴望着雅萍，他永远放不下她。他爱她吗？他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资格。可能真的不爱吧，如果爱，何尝会这样一再地伤害她。

莫忘去世之后，项阳接触过几个女孩子，有钱财做依凭，便从来不会缺少女人。他沉浸在她们芳香而年轻的□□中，迷恋着，陶醉着。但他的脑海中经常会浮现出雅萍的面孔，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悲痛，她的隐忍。她和她们的样子无法重叠，在他浑浊的记忆中始终保持着清晰的姿态。他是厌恶自己的过去的，恨不得忘掉过去的所有，他想要从头做人，舍弃一切，也包括雅萍，他都想要彻底的舍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