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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冬(141)

何筱怔了下,走过去看他:“醒了?要不要喝水?”

程勉想说不用,可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只好无辜地看了何筱一眼。笑笑同志轻哼一声,把保温杯盖子旋开,将水杯递给了他。

喝了一整杯水,程勉才能开口说话,他钩钩何筱的手,示意她看窗外:“笑笑,下雪了。”

何筱侧目,借着外面的路灯,还真看到了窗外漫天飞舞的大片雪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雪花砸在窗户上的声音,也格外响了。

何筱抿抿唇,笑了:“你不是不喜欢下雪天吗?”

程勉没说话,把何筱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然后又自动地把脑袋枕到她腿上。何筱被他这动作逗笑了,之后又反应过来了:“刚才你是不是就醒着?没醉?又逗我。”

“没有。”他声音很低却很温柔地说,“我睡着了,就是感觉这脑袋下这枕头真舒服。”

何筱半信半疑,戳了他脑门一下。程勉趁势捉住她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里。这样的静谧时光让何筱很是享受,她低头凝视着他闭上眼睛的样子,细长的眼睫毛微微翘动着,让她看得很是入神。

突然,程勉睁开了眼睛,看她一眼,又立刻闭上了:“如果不是明天要起早送老兵,我一定得在这儿找补回来,就凭你这么看着我。”

都想什么呢。何筱小声嘀咕着,挠了挠他的耳朵。

“明天就把宋班长他们送走了吗?”她低声问。

程勉嗯一声。

“真快呀。”

她小声感叹,看着窗外,顿觉有些怅然。

“我记得,有一年在老大院,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也是老兵退伍的时候,我在单双杠那儿玩,看见不远处的cao场上列队站了许多士兵。那些都是当年要走的战士,对着军旗和cao场上第二炮兵四个字摘肩章卸帽徽和领花,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哭。我那时候还小,虽然不懂事,可好像也有些被那个沉寂的场面触动,感觉到有些伤感。”

说着,她感觉到程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好像在说他能理解。

其实别看他在部队大院长大,但男孩子到底是粗心,在上军校之前,他对军队的认知大部分都来自父辈祖辈,而这些人大多告别基层连队很多年了,官居高位。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次,是何筱刚搬来的那一年。

那时,老大院里搬来了不少人,为了加强防卫,旅里每月从各营抽调两个班的兵来站岗。到了退伍的时候,因为这驻守的两个班里有老兵要走,那段时间,每到快要吹起c黄号的前半个小时就能听见喇叭里放各种各样的军歌。他时常被吵醒,翻个身就又睡着了。第二年就不再放了,许是因为有被扰到的家属向上反映。

“没心没肺。”何筱拨弄着他那精短的板寸,“我记得那年我身体不太好,半夜总是咳嗽醒来,再听着那么伤感的歌,更加睡不着了。”

程勉笑了下,之后说:“我记得刚毕业的时候,爷爷想把我留在北京,在伯父手底下工作。我当时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这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轻声说,“我就是羡慕,羡慕这些战士们之间的感情。那种不想被拘束的年轻和热烈,同甘共苦的坚韧和友情,让我忍不住地想要感受一把。”

他这话也在程老爷子面前说过,老爷子听了只是一笑,没再多劝。现在想来,老爷子那个笑,堪称意味深长,颇有远见。他老人家知道他来到这里必定是要受挫的,可也有心历练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成长。他也确实受到了教训,不过这次在做复转工作的时候他的反应那么大,并不光是因为他想的太多简单,而是他对这个地方真的是期许太多。

中国人民解放军。对于他人而言或许可能只代表着保家卫国的武装力量或是灾难来临时的依靠,更有甚者,可能只是一身帅气英武的军装或一个冷冰冰的二百三十万的数字。然而之于他,却是活生生的每一个人,以及他的整个人生。他由衷地希望它能更好。

然而现在——

只能叹一句,前途光明,然道路曲折漫长。

“好好的叹什么气?”

“没什么。”他回神,从她腿上翻身下来,侧躺着抱住了她的腰,“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下雪天吗?”

何筱手一顿,继而又轻抚着他的头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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