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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重生](180)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戚邵出列道:“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北疆之事,若真叫西煌冲破了防线,届时内有殷氏叛党,外有西煌蛮子,恐会危及上京。”

戚邵这一番话,正戳中了李踪的死穴。

他不是不担忧北疆,只是私心不愿让李凤歧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罢了。

若真让他回了北疆,恐怕就是蛟龙入水,再难制衡。可北疆战况又切实紧迫,李踪神色反复,良久方才拂袖道:“罢了,朕再同永安王商议。”

下了朝,李踪心里憋得慌。他没有回后宫,而是上了北面的观星楼。

观星楼高高矗立在宫殿群中,连风也格外大些。李踪面朝北方,衣袍被大风吹得翻飞。

他想起甫登基时,李凤歧曾带他来过这观星楼。观星楼是上京最高的建筑物,站在观星楼顶楼往北望,可以看见巍峨绵延的山脉。那时李凤歧告诉他。翻过三座高山,趟过一条大河,便是北疆地界。

那里有最广阔的草原,最烈的美酒。也有北昭最凶悍的敌人。

李凤歧曾在这摘星楼上,给他讲述过最惨烈的几次战役。彼时所向披靡的玄甲军尚未组建起来,只有日复一日守关、又看不到胜利的将士们坚守,他们或年幼,或老迈,间或夹杂着城中百姓,自发地扛着长枪大刀,用两三人的命,换一个西煌将士。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勉强守住了自己脚下的土地。

当时李凤歧说,总有一日,他会尽灭西煌,让北疆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让北昭边关永享太平。

他亦曾在此许诺。会做北昭的明君,不叫百姓再受外敌所苦。

然而时过境迁,他与李凤歧,已然是君臣相悖,死生末路。

“崔僖,你说朕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李踪的疑问瞬间被呼啸的北风掩盖,身后的崔僖并未有动静,显然是并未听见。他也不再重复,只望着远处自嘲一笑,蓦然想起最开始得知了李凤歧身份时情景。

那时韩蝉告诉他,李凤歧并不是老永安王之子,而是先太子李巽的遗腹子。言这件事乃是先皇临终前告诉他,嘱咐他若是李凤歧有不臣之心,便要提前斩草除根,决不可留。

他当时只觉得天塌下来了。

一直被他视为大哥、亲近信赖的李凤歧,竟然是前太子的遗腹子。这让他又想起了他那个死去的大哥,想起了那些年被大哥欺辱、被所有人忽视打压的晦涩日子。他不想再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

也不能容忍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被人夺走。

他害怕,恐惧,也愤怒。于是选择对中了毒的李凤歧动了手。

那时他觉得自己绝不会后悔。他憎恨李凤歧的身份,也畏惧他的身份。一山不容二虎,他与李凤歧之间,必定要有一个黯然退场。

可走到如今地步,他却又动摇了。

若当初他未曾动手,或许一切会与现在不一样。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李踪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低声喃喃道:“迟了,回不了头了。”而且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与尊荣,交到旁人手上。

他转身走下摘星楼,沉声道:“传令永安王,命其三日内赶赴北疆。朕感念其牺牲,将老王妃请入行宫之中,按太妃规制奉养。”

崔僖目光一闪,躬身应“是”。

***

皇帝口谕传到永安王府时,朱烈当时就忍不住骂了脏话。

崔僖倒是一幅听而不闻的模样,笑吟吟道:“战事紧急,王爷准备准备,早日赶赴北疆吧。老王妃臣会替王爷照料周全。”

李凤歧面色阴沉,双手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手背青筋毕露,却到底没有发作:“我知道了。三日后出征。母亲总要送我一程,不必那么急着去行宫吧?”

“这……”崔僖似有疑虑,但转瞬又笑吟吟地应下了:“这是自然,臣会回禀陛下。”

说完拱手一揖,才带着人离开。

“狗日的小皇帝。这是要扣下老王妃做人质。”人一走,朱烈就骂开了。

李凤歧这时却不见方才的愤怒,命人将大门关上,方才站起身道:“早就料到了,有事进去再说。”

经过数日的练习,他已经能离开轮椅缓慢行走了。原本他还准备再隐瞒一段时间,但既然出征的命令已经下了,就剩下三日时间,没必要再费心思隐藏。

几人进了府中,朱烈又忍不住道:“难不成真要将老王妃留在上京?”

“不可能。”李凤歧瞥他一眼:“上京局势说变就变,母亲决不能留在上京。我与王妃已经商议了法子,届时我和你先行一步,五更护送王妃与母亲和我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