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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断崖(42)

作者: 什泱 阅读记录

才站在身旁的人转眼就不见了,陈晖收拾完,抬脚也往卧室走。里头的人正在拆床单,陈晖见了,无声笑了下,“我来吧。”

梁原把拆好的床单卷成一团,拉开被套拉链往外翻被子,认真拒绝他,“不用。”陈晖被她一本正经分外专注的小模样看乐了,有意要逗她,“怎么不用,弄脏床单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一旦上了道,什么斯文含蓄,通通丢掉不见。梁原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应他,“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可实际情况跟你没多大关系。”

本来是想给自己扳回一局,话说出口,觉出不大对劲,可也来不及补救什么,索性赶紧离开。她脸上不露声色,拆完被套就要往外走。

陈晖听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把人搂了个满怀,眉眼全是笑,越发故意逗她,“行,都是你的功劳。”这叫什么话,越说越没谱。梁原自动忽视他的揶揄,睨了他一眼,把人推开,抱起床单走了。

情事是恋人间独一无二的催化剂。夜晚屏蔽了所有的顾虑和杂念,他们在密合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房间里彼此探索,黑暗放大了身体每一处感官知觉,身体交缠相贴到极致带来的如巨浪般的快感迅速将两人吞没。

这股强劲的带着侵略性的感官冲击给彼此身体都刻下深深记忆,驱使他们不断靠近,再靠近。如此一来,情话也说得自然顺畅了。

然而这来势猛烈的催化剂时效有限,眼下这份亲昵和洽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沿着大路直走约十分钟,第二个路口右拐,再往前四五百米就到了地方。美术馆分上下两层,由当地一对颇有名气的收藏家创办,在展的大多是宋以后的书画藏品,动辄十数米的长画卷,从展厅的一头铺展至另一头。

馆内人不多又分散在不同展区,显得整个展厅特别空旷。连逛了几个展区都是一水的山水花鸟图,梁原的目光从画上挪开,上移至画前的玻璃罩。

上头映出两个相挨着的人影,她一走动,旁边那个身影跟着走动,她一停,那身影也跟着停。两人的目光在展柜玻璃上交汇,梁原笑着回过头,“很无聊吧。”

陈晖也笑,冲着面前的画抬抬下巴,“我不懂这个。”

“我也不懂,就是看着玩儿。”梁原左右环视了一圈,说:“我爸妈他们爱这个,一个能画一个能写。小时候他们让我学,可我不是这块料,不爱写也不爱画,一让我写写画画就犯愁,到后来都愁出病来了。”

“这么严重?”陈晖面向她,认真听她讲。

“其实一开始还好,不喜欢归不喜欢,糊弄过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后来有一年暑假,我妈去外地培训,临走时再三交代我爸好好看住我,每天要练字学画不能落下。

我爸呢对我没什么要求,不喜欢就不学,爱捉蚱蜢就捉,爱爬树就爬,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健健康康就行。

结果那次我妈提前回来,到家一看,门没锁人没在,跑去邻居家找,大的跟人下棋,小的跟人打水仗。那时候我们都玩了一上午,一帮小孩跟水池里刚捞出来似的,我也一样,从头到脚全湿透了。”

陈晖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小时候也挺活蹦。”

“我小时候特淘,没少挨我妈训。那天回到家又挨训了,要画画没有,要字字没有。我和我爸商量好了,赶在我妈回来前把功课补上就行,谁能想到她会提前回来。”

说到这两人都笑起来,陈晖低头看向她,眼底满满笑意,“后来呢?”

“后来就挨收拾了呗!我妈拿木尺子打我手心,打完关屋里不让出门。这怎么行,都跟邻居小孩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捉蚱蜢,我出不去,急得直哭,哭累了躺下睡觉,醒来的时候换成他们两个围着我哭。

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把他俩吓坏了。之后又有两回这样,他们把症结归到逼我学画这上头,再往后就没让我学了。说来也巧,一不学画,人还真就好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完最后一个展区,梁原给这段童年回忆打上终止符,“小时候没少折腾他们,我爸说他的胆子是被我吓大的。”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瞬,再抬头时又换上那副带笑的神情,“走吧,我们下去吧。”

右手被人牵起,大手温暖有力,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像是无声的抚慰。明明是毫不外露,轻浅到难以察觉的伤感情绪,可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从美术馆出来,天空下起雪,气温骤降,梁原身上的衣服不抗寒,陈晖拦了辆车,两人坐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午饭还是在昨天那家馆子吃的,昨天梁原光顾着埋头吃,今天才注意到这家店叫作瑞和小馆,店名还挺雅致。中途陈晖去了趟洗手间,他前脚刚走,后脚梁原就麻利地去收银台买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