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代表(11)
“您看啊。我说我不是畜牲,可我又觉得我不是人,我一直不知道,我身处于这样一个群体。我到底是什么。想想不犯罪,做了才犯罪,那我为什么非要去想呢?”
他的嘴唇露出一条缝隙,透出牙齿的清光,他的下唇在哆嗦了,上面水红的唇纹扭曲起来。
他惶惶不可终日。安慰自己也做不到。
“我希望安慰自己,又实在没有立场。我们应该登时死绝,给孩子一个清净。”
老师手劲一错,钢笔帽飞出去,打到桌面上,仓惶地旋转几圈。
“难道你要为了那些社会上的人渣的罪行而忏悔吗?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仅仅是一种倾向,你伤害得了谁呢?”
他试图把语气放得柔和再柔和一点,最好低到尘埃里,带着地表的温度再浮上来,把苍白的学生包围。
“我也是人渣之一。”
向阳猛地站起来。
那支钢笔被他甩在桌面上。他大步走过来,攥住了辜永复的肩膀。
他直视着老师的眼光,好像能够包容小辈犯上的过分柔软的长辈。他舒展开的姣好眉眼有种远山的朦胧美感,在飘雨的阴暗午后像墙边沤出的破败花朵。
他注意到向阳的脸侧因为大力咬牙而线条分明,明显突出了一块,向阳的眼里像是有光在烧。
向阳是个本分老实的理科生,他选择了一个水分很多的清闲工作,大半时间基本都用不上专业知识,当个树洞或者灌些鸡汤。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帮一个人去证明那个人不是他自以为的人渣。
可他的眼光落进辜永复的眼里,瞬间融化。
“你不是。”
他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永复,你不是。”
辜永复眼里的水光蔓延,把他淹没。
“谢谢您,但我是。”
27.
因为天气反复无常,他的室友不再经常出门打球,他洗过的胸衣没有时间晾晒或者吹干。只能慢慢沤烂。
他先在棉白的布料里闻到了发霉的气味,像是年老了,随后他无计可施看着它在水分里发臭长斑。
这种过程让他心里慌慌的,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他不能确定。
他已经不是能够被随便侵犯的未成年人了,他有自保的能力,因此面对未知且靠近的危险才启动的雷达迟钝下去。现在依稀传来这种心悸,也无法辨明。
只是最近室友明显沉默下去。他向来是阳光开朗,和每周六会看到的那个心理咨询老师一样,从来没有心事,满身都是让人羡慕的愉悦。
他最近的沉默过于反常,看过来的眼光是黑沉沉的,像不流动的死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光出现在室友的身上,又踟蹰是不是应该问一问。
这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在书桌前整理自己的资料,室友在背后打游戏。
窗外是瓢泼,满眼闪动的银色。
他的篮球挂在网兜里,沉甸甸的橘黄。
他们都不说话,他在专心致志整理资料,偶尔在本子上写些东西,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室友在背后佯装看电脑,其实一直在看他。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衫,亚麻调和出毛楞的朦胧感,脊背挺直,灯光在肩胛骨中间的地带落进褶皱形成不规则形状的阴影。
他的肩带其实是看不见的,但是一直在心里想着念着,好像炙热的目光能从布料下面挖出那几条宽宽的长线构成的女性符号。
那和小学或者初中时代不清晰的两`性概念驱使他去弹女孩的肩带不同,就算是发育超前的女生穿上胸`罩也有种吵闹的尖利的不成熟,肩带在她们的身上松松垮垮或紧紧绷绷,带来纯粹男女性别隔阂上的原始吸引。
因为性别太过对立,他把弹肩带当成自我男性思考的促进方式,当成趋向于周围男孩的合群玩笑,那时他不懂。
可现在他又模糊。
绝对女性的宽白或细绳线条,两片柔嫩的三角薄片,妥帖安静地套在他室友的身上,和他的身体合二为一,共同呼吸。一种难言的不辨性别的呈现方式带来他无限的好奇和诱惑。
甚至是性`欲。
他交过女朋友,看过色`情片,也出去约过炮,他认为性是人生必要,却未必兴味。
但在室友的身上。他发现了兴味。
他突然后悔为什么同寝两三年还没有揭穿这个异装癖女人胸`脯同性恋恋童癖都融合在身上的男人知书达礼的假象。这随随便便拿出一个单独词汇都是大逆不道,全部结合在这个优秀而高雅的男人身上,彻彻底底让他迷惑了。
他适时回头,所谓适时,正好踩在了室友眼里欲`望变成性冲动的时刻,他雪白色`欲的皮肉和禁欲的衬衫领口相互冲突,他微微笑着,用稳定的声音问道:“唐。去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