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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庭春草色(179)

作者: 乙夜/枼青衫 阅读记录

这些年他在圈中低调内敛,与世无争,但不代表他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人不敬我,我何敬人?正因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他才想要争取一回。

“画展开幕后,我会找评论圈的朋友帮忙写一篇反击的文章。可能不会改变什么,但这是我的态度。”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捍卫创作的战线很长,他需要背水一战。

訾岳庭略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很遗憾,要让你提前看见它了。”

画室正中央,白色的遮光布堆叠在地,已干透的油画完整曝露在空气中。

忧郁的浪漫。这是林悠第一眼感受到的东西。

天是青的,草是青的,白裙少女迷失在水气氤氲的绿草中,柔软的身形罩染着一层淡紫色的柔光。用色没有强烈的冲突,人与景没有分明的界限,画面松弛,意境惬然。

洛可可、印象主义、古典学院派……似乎都在这幅油画有迹可循。他致敬了古典,致敬了他的学院时期,大约也致敬了自己的青春记忆。

而除去诗意与唯美,这幅画里,也藏着他最深沉的孤独。

当她走近时,很快有了新发现。

女孩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小巧别致的银色戒指,和整幅画面的朦胧质感不同,那只戒指更像是后勾勒上去的,与底面的颜色并不完全融合。

这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一幅美好的愿景。

因为他原打算在画展上求婚。

林悠不敢触碰画布,保持着欣赏的距离,在观察白炽灯下的油彩色。

“这个戒指,很好看,但有点突兀。”

訾岳庭承认,“因为它是后面画上去的。”

他和她说了一些技法上的细节,“通常我会在表面触干的画布上涂一层稀释过的亚麻油,一般是四份稀释剂配一份静油,这是一个传统并且古老的油画技法,叫做oiling out,中文叫……它好像没有中文名字。”

两层颜料附属的油层不一样,所以看起来有不融合的感觉。

但这也正是这幅画的重点。

林悠问他,“你什么时候决定把它画上去的?”

訾岳庭答,“从北川回来。”

“可你去过不止一次北川。”

“是。”他莞尔,“第一次去,我带回来了画上的女孩,第二次,我带回来了这只戒指。”

上帝其实很慷慨。

细水长流,一样是浪漫。

“上学的时候,教授们常说,我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其实我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又或是想抵达什么样的终点。”

訾岳庭坐回到平时作画用的那只高脚凳上,看着画布,平缓地叙述,“开始的时候我很明确,因为除了画画,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所以我告诉自己,人生只做好这一件事就够了。”

“……但那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不可能孤立自己,永远只呆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想做个疯子。”

他不可避免地和所有人一样,深陷于那些世俗的,虚无的,累赘的,自欺欺人的凡尘事中。

他也许不像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整日被焦虑蚕食,他的压力并不来自于事业,而是很单纯的在于如何实现自我的价值。

“我去阿坝,不是为了找什么宝藏。我只是想知道,除了画画,我还能做什么,对这个世界而言,我的价值是什么。”

訾岳庭转而望向她,“这幅画展出后,我们的生活可能会不太平静。但无论外界怎么说,对我而言,这就是我最好的作品。你认可它,就够了。”

第76章 . 负重

与何冰的舆论战让人精疲力竭, 訾岳庭早有预期,这件事的曝光必然不会带给他任何正面的影响,但却低估了它带来的负面内耗。

抨击文章刊载后,网络上便涌现了众多水军一面倒地支持何冰, 加上业内对“抄袭”的界定并没有统一的体量标准, 事件的热度只得到了小范围内的曝光。

艺术圈中, 不予置评的中立者居多, 但訾岳庭也得到了不少同行的声援。圈中不耻何冰创作行径的人亦有不少, 只不过敢站出来正面较量的寥寥无几。加之近年来洗脑式的饭圈文化侵蚀, 何冰在社媒上也有一群无知无智的追随者们, 他们深深迷恋于何冰所营造和包装出来的艺术家人设, 并第一时间高举键盘捍卫他们的“偶像”。

用他们最擅长玩的文字游戏, 诡辩, 制造伪逻辑,偷换概念, 颠倒是非黑白。

诸如此蝗虫之辈,不足挂齿。

真正让訾岳庭困扰煎熬的, 已不再是这件事情的本质。他身边包围了太多烦杂喧嚣的声音, 精神负重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意志,以及创作心态。

他步入了某种混沌,如同十年前的逆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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