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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58)

作者: 莲子百合糖 阅读记录

聂声驰合上眼,黑暗中朦胧的光带着回忆一帧一帧闪过去。

靳信鸿的那句话不知为何在耳边转起来——“你费这么大劲把人从国外弄回来?就为了放在家里当个摆件?”

是啊。他费这么大劲把誉臻从国外弄回来,倒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靳信鸿那时从旧金山发来照片,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他是不是他从前那个让他见色忘友的小女朋友。

收到照片时,聂声驰还跟新女友开游艇出海,温香软玉着火辣泳装,抱着个冰桶坐进他怀里,他抱着美人的蜂腰给靳信鸿回消息,说是啊,就是那个不识好歹甩了他的。

那时居然还能回应靳信鸿的玩笑,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下一刻靳信鸿就给他发来一段视频。

鲜花,单膝跪地,求婚的人聂声驰也认得,孟丛阳,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惯的青梅竹马。

视频里头誉臻伸了手,由得孟丛阳将戒圈套入她无名指上。

刺眼的是她面上笑容。

温柔,暖如阳,从眉梢眼角开始,一寸一寸都是真的开心。

聂声驰将手机一把扔入海里的时候,怀里的女友都吓得尖叫着弹起来。他又是一挥手,冰桶也撞在游艇甲板上。

她要嫁人了。

聂声驰不停地问,孟丛阳又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就凭他是个穷医生?他有什么好值得利用的?

直到最后,聂声驰明白过来。

没有。

孟丛阳没有值得誉臻利用的地方。

她是真心实意地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一生。

正如聂声驰面对着陈沛怀与誉臻。

她需要利用陈沛怀吗?

不必。

京华酒店已经失去了沈家,她拿捏住一个陈太太已经足够,以情来感动陈太太不够的话,还有利益来引诱。她是谢正光最后的牌,京华无人可救,她要和陈家联合起来瓜分京华,还是那套借刀杀人,她早玩得熟透了。陈沛怀勉强不过锦上添花,实在是不必。

她也并没有说谎,陈沛怀是她最好的选择,出身、样貌、性情……更要紧的是,他不似孟丛阳,能一下就被击垮得无反手之力,乖乖放弃誉臻。

陈沛怀对她是真心的,她若不摇头,他不肯放手。

她也是真的准备嫁给陈沛怀。

聂声驰怎么接受?一想到便如同身处火上烤,浑身上下连皮肉都要炸裂。

他只知道要让誉臻回来,回到他的身边来,或是绑着也好,是囚着的也罢,压弯了脊梁也好,强按低了头颅也没所谓。

她不能是别人的,她只能属于他。

可这一刻,当誉臻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牢笼里,如同一只金丝雀。可他却不敢了。不敢上前,去掀开那布帘,看一看金丝雀肯不肯为他而歌唱。

车停了下来,司机提醒,说已经到了明成华府。

聂声驰应了一声,偏头看向黑夜被灯光照亮的单元楼门,隐匿在绿影深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他把手放上车门时,目光透过车窗往上,数到那一层,一片漆黑,融进了夜里。

牢笼中的金丝雀已安然入睡。

今夜的金丝雀没有为别人歌唱。

聂声驰把手收回来,对司机说:“去燕归园吧。”

司机有一刻迟疑,但还是沉默将车开动,驶离这金泥玉骨的牢笼。

燕归园就在燕都大学边上,步行不过十分钟,未过零点校外人潮只稍减,仍可见男男女女行走在路上,说说笑笑,走进一扇扇门内。

车驶入燕归园,聂声驰推门下车。

一梯两户,一侧是暖黄灯光,一侧是冷冷白光。

单元房已经有些年头,连门锁都稍显老式,醉意涌上来时,聂声驰找钥匙都费了半天劲。

门打开,玄关的灯应声亮起。

光次第起,照亮了一室一厅小小一方天地。

聂声驰倚在门口,看着室内陈设。

连沙发布套都还是誉臻挑选的款式,玉兰白,细碎花纹与地毯上的图案相衬。

那张地毯,长绒毛,踩上去像走在棉花上,是她最喜欢的样式,他特意为她从国外订来的。

聂声驰还记得她那时候说,客厅里头有张厚地毯就好了。天冷下来,坐在上面,盖着小被子,就可以在客厅里头看书学习,如果以后两人可以养只小猫或者小狗,应该也会在冬日一起窝在这地毯上。

后来却是聂声驰最爱这地毯。

他爱的是黑沉沉地毯将她肌肤白皙衬得更抢眼诱人,是她在其上情迷意乱时黑发也融进地毯里,爱这柔软长绒上她更柔软的身躯,爱她与他交换的每一寸呼吸与每一分欢愉。

每一处,从她离开那年开始,到眼下此刻,无一处变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