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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3)+番外

作者: 吹风成曲 阅读记录

“你要……”柴筝压着极低的声音,“你疯了!这件事可是头等大事,非同一般,你有军队吗?有钱粮吗?是弘文馆修那些乱糟糟的破史书,给你修出毛病来了?”

阮临霜没有配合柴筝的激动,她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杯子也放到了烛光下。

这只杯子里外皆有浮雕,放在烛光下才能看出玄机来。

杯子上书,“当今圣上昏聩无道,苛政、赋税,为避兵祸连年割地,国库空虚却挥霍无度,我有爱民之情,无忠君之意,此心非一日促成,我有深谋远虑。”

阮临霜从小就是这样温和恬淡,她的心思掩藏外表之下,一直深不可测,旁人只道“纯良”,然而柴筝看重她,便是看重这隐而不发的“大逆不道”。

“十年,你需要十年,”柴筝手一抖,杯子落在地上应声碎成了渣,“我死后,带上我的头颅去漠北招拢旧部,如果他们还没死干净,就会是你的助力。可是小阮……你要想清楚才好。”

“我想得清楚。”阮临霜将饭盒向内推了推,“柴筝,你不该死,但我救不了你。十年之后,我会将你的头骨带回,与身躯一起安葬,那时,你便知道大仇得报。”

柴筝笑了,“好,那我不投胎做蚊子了,我等你。”

六更鼓响,外面还在下雨,饭盒里的菜已经冷透了,柴筝一口没吃,她只是将酒喝了个干净。

宫里来了旨意要提犯人,连流程都省略了,直接将柴筝装在囚车里,押赴刑场。

午门口这半个月杀了太多的人,大雨中还隐隐浮动着血腥味,砖隙渗着化不开的玄黑色,被雨水稀释出一片殷红。

柴筝跪在行刑的高台上,远远看见阮临霜持着一柄红色的油纸伞,她在天光的尽处孤零零的,像是谁也不在乎,谁也不依靠。

柴筝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倘若阮临霜真的打算谋反,那以后十年必将殚精竭虑,战战兢兢。

她一个人,上无父母,旁无挚交,此事偏偏又说不得,再聪慧果敢之人,也有心血熬尽的一天……而自己又要死了,护不了她。

小阮图什么呢?

天下苍生,国泰民安,还是……为我报仇?

磨过的刀喷了酒,从脖子上一砍而下,力气足够,刀刃没有被柴筝的脊骨卡住,几乎是刚感觉到疼,人就死了。

传旨的公公不负责收尸,一般这种工作都是家属或衙门差役管得,柴筝已经被株连三族,就算有三族开外的亲人,这时候也不会主动冒出来。

阮临霜撑着伞走到刑台下,用白布盖住了柴筝的头,那些血浸染她的衣服下摆与指尖,然而阮临霜还是那副清清浅浅的模样,既不见悲,也不见喜。

柴筝虽然自小混在军队里,有什么穿什么,却从来不当自己是男人,她偶尔也有爱漂亮的时候,看见翡翠的镯子就挪不动步,自然不会希望死后面目狰狞的曝尸长安大街上。

阮临霜道,“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一声,顾及同窗之谊,我会选一块地将她好好安葬。”

那公公上了年纪,也是心软了,“那有劳阮大人。”

……………

……

柴筝噩梦中惊醒,脖子后面直发凉,一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她强烈怀疑自己诈了尸,却没敢立刻吭声,而是先留意四面情况,别刚成了僵尸就被赵谦再拎回去砍一次。

四面敞亮,不是棺材,自己坐在一个妇人的膝盖上,身体无力不大自主,手脚还一点点小,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吓得开始打奶嗝。

柴筝满脑子的,“爹、娘!你们也诈尸了!”说出口时却成了可怜巴巴的“爹娘……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就连“爹娘”二字都奶声奶气,含糊不清。

“!”柴筝忽然惊觉这可能不是诈尸,这是回炉重造啊!

“怎么的,嫌我死之前还不够惨,得再来一次!”柴筝上一秒还义愤填膺,下一秒身子往后一仰,被妇人调整姿势,正面抱在了怀里。

柴筝傻乎乎望着自家亲娘那张年轻时倾国倾城的脸,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水沉香气,不由自主地蹭了一下,“有娘真好。”

第2章

柴筝上辈子所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全部起始于八岁,她在同龄孩子中算聪明的,但无忧无虑的生活实在没什么记住的必要,所以吃吃喝喝也就过了。

直到她八岁时,第一次见到阮临霜。

阮临霜比柴筝要大两岁,加上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家教极严,柴筝还在上房揭瓦的年纪,阮临霜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了。

以至于柴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阮临霜从小吃书长大,才长成个别样的风骨,嶙峋毓秀,殿试上压过自己完全预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