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82)
陈渊将他的手一抓:“不回。”
床下的人也喊:“神仙哥哥不回,我也不回。”
玄庸要扯开陈渊的手。
却忽而一怔,动作陡然停住。
他一把拉过陈渊,对着他的脸,安静地,又紧迫地看过来。
陈渊被吓到了,在这样的目光下,吞咽了口吐沫,愣愣地不敢动。
“妖怪是不是想要吃人了,姑奶奶不是说他是好的吗,江兄你真是神仙么,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陵光也愣住了。
一个本来看不顺眼的人,忽而贴在眼前仔细地盯着你看,神情还这般专注,那眼神中带着迟疑,带着不忍,还带着悲痛。
这举动太诡异。
他在这一刻甚至想,莫不是玄庸忽而发觉,对这个书生吵吵闹闹之后春心萌动了?
而玄庸看了一会儿,再度提起了陈渊。
“都滚!”
他命令道。
好似刚才定睛看他,只是一个忽而被暂停的动作。
但他的脸色已是很冷,冷到叫那闹着的两人当真不敢留了。
他们携着被子窸窸窣窣走了出去。
陵光看他情绪突变,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个“都”字也包括了自己,他也往外走。
走了几步被拉回。
玄庸认真地看着他:“千里,你别走,去把门关上。”
他又想发火,那你把我拉回来干嘛,还得多走两步。
门关上后,玄庸下了床,正色道:“我方才抓住陈渊的手时,感觉到了……火行灵器。”
陵光脸色惊变,怔了好一会儿。
“这么说……陈渊快死了”他蹙眉,“怎么会这样”
才答应了陈老太保护他。
“不是。”玄庸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能够隐约感应到灵器了,不需要这人将死。”
陵光松了口气,想必是那两个灵器带给他灵力的作用,“可……”他还是忧心,“如果要取出来,也还是得等陈渊死去,是吗?”
玄庸叹口气:“是,这也是我方才看他时的所想。”
“那……”
“你觉得……”玄庸问,“是等他寿终正寝,再来取,还是说……”
现杀?
陵光想这个问题本来不需要问,陈渊就算是个毫不相识的人,他也不会希望他现在就死掉。
可这一瞬他忽而想起了陈老太的话。
皇帝痴爱征战,手下那骠骑将军战无不胜,却生性残暴,百姓已是苦不堪言。
若继续等,天下又将如何?
但……
一个人的生命,与天下人的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真是灵器为祸人间,还是人自己造的孽?
他回道:“我想,还是等着吧,您觉得呢?”
玄庸点头:“人的生命对我来说不长,我等得了。”他望望眼前人,苦笑道,“只是我大抵要在人间许久,再看一遍相识的人一个个离去,也……包括你吧。”
陵光沉默了一会儿。
他又想说,我不在了你再买一个下人不就行了。
但仔细想想,跟一个人若是相识久了,即便算不得好友,但要亲眼看着他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白骨,任谁也会难受。
他一时想,自己跑到这人身边扮成个普通人是对是错?
要想监看着他,本来有很多法子的,叫他看不到自己,只在不远处暗暗瞧着原本是很容易的事。
他没说话,玄庸继续说:“千里,我希望你能长寿,若是能活到我离开人间的时候,就好了。”
陵光把自己想成普通人:“我即便不死,也会老啊,等我白发苍苍,你依旧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我想我是不愿意叫你见到的。”
玄庸眼中一哀,他转了身:“你们人类,都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真正心里有你的人,应该会是这样想的。”
“心里有我?”
陵光已跳出了自己的身份,他把自己排除在人类之外了:“若是哪个人说不愿意叫你见他年华老去的样子,那这个人他应是把你看得很重要。”
玄庸笑了一笑:“是这样吗?”
子安,你是这样想的吗?
他长长久久的揣测子安对他的心意,在辛离山上想了数十年也还是不敢确定,那经年如许悬而未决的思量,倒是总被眼前人道破。
他也不知信的是自己,还是这人。
也或许,是越发明显的熟悉感,叫他一时恍惚,将两个人重合。
他透过烛火,看着陵光,看这人眉目如画,他不比子安的样貌差,甚至,细看眉眼,还有几分相似,但相较于子安的儒雅,这人不说话竟还能看出几分洒脱的仙气,就是这一身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
果然长得好,怎样都好看。
这人看人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真诚又喜悦,可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不看人的时候,那双眼里到处都写着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