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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朵/达尔文与玫瑰(64)

作者: 南郭梓言 阅读记录

“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生活被弄得一团糟。我是人,不是什么道德模范、更不是机器!我真他妈……受够了!”

白珺宁用仅剩的理智,弯腰向夏长远鞠了一躬。然后一把扯下胸前的工作牌,脱掉白大褂,丢到桌子上,转身大步离开。

夏长远看着白珺宁的胸牌,肝火更旺了,冲围观的人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年轻人压力大、犯中二病吗?”

门口一位医生斗胆小声问:“小白医生这样跑出去……我怎么跟政务报考勤嘛?”

“还能怎么报,算他休假!我徒弟要是真跑了,你赔我啊!”

白珺宁的手机一直在响。

接通后,蔺晓雅讨好的声音传来:“珺宁,我从爸妈家里给你带了参芪汤,我和司机现在就在一附院外面……”

“别再烦我!”白珺宁关掉电话,发动车子,驶离了医院。

他一个人在城市里游荡,漫无目的,直到华灯初上,才把那些枷锁般的声音甩开。

渐渐地,他的大脑空旷下来,只剩一个人的存在,只剩一个念头——想见她。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向东疾驰。一路上连掌心都在发烫,仿佛任何阻碍都能覆手融化。

白珺宁知道,董陈一直在养老院照顾董爱玲。等他真正把车子开进养老院,望着整幢灯火,却又失去了敲开某个房间的勇气。

在“健忘”的董老师面前,他掩饰的太完美,像个意外作弊的优等生,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黑暗的车厢里有一瓶白酒,是上周和同事聚餐时遗留的。白珺宁重新打开它,混合着热辣与苦涩,悉数吞进肚子里。

董陈用一支钢琴曲把董爱玲哄入睡,自己却失眠了。

白天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手机也看了快一百遍。

她索性下床,扎起马尾换上运动装,打扮得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然后去楼下的健身场,跑了个酣畅淋漓。

好笑的是,这也是某人下午在微信里,要求她务必执行的提高免疫力的方法之一。

剧烈的有氧运动和未知的爱情一样,带来辛苦,也带来微妙的希望。

回房的时候,林荫道旁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

董陈抬起手,半遮住眼睛:“白珺宁?你怎么在这?”

她还没看清,就被拥进一个混着消毒水和酒精的怀抱。

白珺宁紧紧拥着她,仿佛回到了青涩的大学时光。

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下来。

第27章 第二十七朵

董陈向来讨厌醉酒的男人,即使对方是白珺宁,她也没手下留情。

白珺宁半面火辣,惊讶又委屈:“元元,以前的你,不会这样打我。”

“别再这么叫我。我说过,没有人会永远等在原地。”她冷冷道。

白珺宁面露苦楚,两个字抵在舌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酒气扑面而来,董陈后退两步,“你是法盲吗,酒后开车是要被拘留的。你说我变了,你怎么不问问自己,过去的你会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吗?”

“我没酒驾,我也没变。从小到大,从过去到现在,我心里只有你!”白珺宁冲她喊。

董陈有一刹那愣怔,困扰多年的乱麻,似乎被这句话光刃般解开。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华。

“这句话当初分手时你没说,后来你结婚也没有说……现在说,还有什么意思?”

借着酒劲,白珺宁也说出心里话:“董陈,四年前,但凡你肯回头问我一句‘为什么’,也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现在。”

四年前七月七日,七夕情人节,同样烙印在董陈心里。

三个月未见面的恋人,坐在百米高空的旋转餐厅,各怀心事地俯瞰城市的夜景……直到一个人哽咽着说,“我们分手吧。”

没有人知道,他们原本计划在当年的最后一天就去领证的。

那时候董陈还没有从陈健平病逝、破产的一连串打击中缓过神,好不容易配合银/行解决了遗留的债务问题,董爱玲又确诊了阿尔茨海默。

辞退家中阿姨,董陈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康源通勤,就是在家中照顾随时会发病的母亲。

日日与焦虑为伴,她早已忘记,上一次和白珺宁约会是多久前的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分手”,即使心中有万千惊痛和委屈,她也只是负气回答,“好。”

分手第二天,董陈就后悔了。

她赶到一附院想找白珺宁再谈谈,却被他的同事告知,白珺宁已经远赴日本,开展为期数月的学术交流。

半年后,她又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他和蔺晓雅的婚讯。

自此,他们再也回不到最初。

董陈曾以为,往昔爱情的伤痛会埋在心底一辈子,哪怕到死也要带进坟墓里压箱底。而在现实中,肉身可感的病痛,才是她体内每一个细胞想要好好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