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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227)

作者: 无有也 阅读记录

他突然看见眼前有个面容模糊的女人朝他笑着挥手,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陆骁听见自己说:“会。”

然后林雁离转身离开,陆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奔向前方,奔向一片荒芜,他抬了抬手,什么也没抓住。

他以为回忆很快会散去,可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他循着声望去,红着眼眶的少年指着他大骂:“陆骁,你是王八蛋!”

燕回哭泣的脸清晰起来,他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泪,对陆骁说:“我这辈子,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

那一刻,陆骁感到浑身震颤,他惊惧地朝燕回追去,可是无论脚步多么匆忙,心情多么急切,仍旧无法赶上燕回。

他看到眼前的人忽而退到很远的距离,不管他怎么伸手都够不住。

他喊了一声“燕回”,好像惊醒了那个正在哭泣的男孩儿,燕回惊恐地抬头看向陆骁,而后飞快地转身跑掉。

回来,燕回。

他冲他这样呼喊,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22.

陆骁理解爱的时间很短。

他被明将息爱上的时候,心里退缩和恐惧,除了对林雁离的放不下,也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炙热坦率的感情。

他没有办法正视明将息,正视那个年轻的一无所知的小孩儿,赤诚而纯粹的爱。

那些年,明将息青涩却无所畏惧。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他只知道爱就是爱,要疯狂,要不计后果。

无论是明将息,还是后来的燕回,他给陆骁的感情永远是最浓烈的,最忠诚的。可是陆骁从来没有哪一次,好好珍惜过。

他的后悔迟了太久,一直到他们终于错过。

从迷梦中缓缓醒来的陆骁听见陈秉淳那句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把枪放这儿,你自己了结。”

“丢不丢人啊,陆骁。”

他慢慢睁了眼,病床前守着的人,是陪他十多年起起落落一路走到如今的陈秉淳,只是表情看上去比过去犀利。

陆骁昏睡许久的脑子缓缓清醒,他从梦境和现实中把自己剖离出来,突然笑了笑,哑着嗓子对陈秉淳说:“怎么,你打算趁我病了然后造反吗。”

“……”面对突然醒来的陆骁,陈秉淳怔住半晌,才说,“说话凭良心啊,要不是我还没放弃你,就照你这众叛亲离的境况,能活到现在?”

陆骁咳了两声,陈秉淳便替他接了杯水,看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水递给他,又说:“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躺到死?”

一口水吞下去,干哑的喉咙总算稍稍舒缓,陆骁喘了口气,却没回答。

“别怪我把话说得直接。”陈秉淳坐下,把水杯接过放到一旁,“就算有一天真的找到他了,你又能做什么?至少你已经知道他正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就不能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吗?”

半山别苑的环境清雅,到了夜里却冷得过分,窗帘没有遮严实的缝隙里透进昏暗的夜色,陆骁怔怔地看了许久,就像没有听见陈秉淳说的话一样。

一直到陈秉淳打算在开口说什么,陆骁才先于他说了一声:“先这样吧。”

“哪样?”陈秉淳逼问他。

陆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让风树子进来一下。”

“我很欣慰你终于记起风树子是谁,不过……”陈秉淳沉沉叹气,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但不管弗利克斯是怎么解释飞鱼的药性,你自己要清楚,以你现在的状况,它不可能对你完全没有影响。”

陆骁沉默,而陈秉淳显得咄咄逼人:“一辈子很长,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去换那一时半刻的解脱。”

“一辈子的确很长,”陆骁突然重复了他的话,笑说,“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活。”

23.

风树子给他注射了飞鱼后,仍站在原地,面色并没有此前那样冷淡,他几乎可以说是于心不忍地问了陆骁一句:“你会看到什么?”

以陆骁如今的精神状况和他已经加重的病情来看,服用或注射了飞鱼后,有大概率会产生幻觉,尤其他主动要求注射,风树子不难想象他是为了什么。

听到他这样问,陆骁没有作答,他颇有耐性地靠在床头,等到药效发作,眼神难得有了笑意。

一直到风树子看到陆骁的目光开始涣散,空气里滞留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他好像终于难以忍受这样自暴自弃的陆骁,转身离开。

门被用力的关上,震动声被一种遥远而恍惚的意识所隔绝,陆骁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就像在前几次错乱的幻觉中一样,看见了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的明将息,追赶落日般朝他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