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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289)

裴潜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地说:“哪有什么女子,野猫抓的。”

有人戏谑:“季渊,那只野猫姓傅么?”

众人哄笑,裴潜亦笑,毫无恼色,继续与众人去踢蹴鞠。

那人提到“姓傅”,魏郯明白过来。他早已经听说过,裴潜十一岁的时候定了亲,未婚妻是傅司徒家的小女儿。两家都是世居长安的高门,合衬非常。

魏郯没有见过裴潜这个未婚妻,只知道她比裴潜小许多岁。可虽然裴潜不曾与他提及,魏郯却知道裴潜对他的未婚妻很是喜爱,因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桃符,正面写着“潜”,反面,是一个“嫤”字。

少年羽林的名册终于张榜,魏郯的名字赫然其中,毫无悬念。父亲很是高兴,甚至提早给他取了字,叫孟靖。

第一次到宫门巡守的时候,魏郯立在高大的门洞前,看到宫阙层叠,阳光穿过云彩落在他的身上,只觉心中登时开阔。

那辆饰玉垂香的马车朝他驰来之时,也是这般光景。它穿过远方的一重城门,车轮碾过泛着金光的砖石,如同雷声暗滚。

魏郯新当上军曹,年轻气盛,执意要查验车中的人。引车的内侍很是不高兴,说车内的贵女乃是太后召入宫中。

正僵持间,车帏却忽然开了。

魏郯看到里面那个头梳总角的少女,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精致天成的面容,明眸如波,唇如英瓣。少女不愠不急,只瞅着魏郯:“你如今见到了,可放行了么?”

魏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让开,又是如何放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车已经走远了。

“孟靖。”一位年长的羽林笑呵呵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那是傅司徒家的女君,太后疼爱得很,将来再见到,不可再得罪。”

魏郯听着他说话,想着的却是别的事。

那张脸,那般神气,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魏郯冥思苦想,只觉答案呼之欲出,可他总是想不起来。

直到走回家中,他看到角落里那只瓷瓶,幡然醒悟。

市井中那个女扮男装的小贩,也是这般瞅着他,学着男子粗声粗气的嗓门:“身无百钱,不走长安。我这梅瓶,要卖一百五十钱呢!”

魏郯自幼性情不羁,洛阳长安都被他走了个遍,别人嘴里的奇闻,他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那个傅氏女君的事,却叫他思忖了好几日。

她出身高门,养尊处优,有太后那样的姨祖母,有裴潜那样的未婚夫。这样一个女子,竟会乔装改扮,到市井中贩货?

生活所迫自是不可能,那么,是爱好?

魏郯越想越觉得啼笑皆非,世上有人好文,有人好武,有人好奇巧之物,有人好非常之事,但是一个贵女好混迹市井,他是头一遭遇到。

裴潜知道么?魏郯好奇,却并非多舌之人,无意戳破。

嫤。魏郯想起裴潜脖子上的桃符,上面有这个字。

此事之后,魏郯又见过几回傅嫤的车。只不过,他没有再拦,只是查验通行信物,然放行。当然,车里的人也没有再撩开车帏来看他。

“孟靖,有女子找你!”一日,他正从宫门换班下来,有人大声对他说,停了停,补充道:“不是上次那位!”

同僚的羽林郎们一阵哄笑。

魏郯无奈地瞪他们一眼,走过去,却发现果然是一位陌生女子。

“足下就是魏郯?”那女子手执纨扇,一口娇柔又高傲的长安贵女腔调。

“正是。”魏郯道,心中亦是疑惑,不知此人是谁。

那女子藏在纨扇下的脸似乎笑了笑,将一方小小的物事递给他,“这是徐姊姊托我给你的。”说罢,转身走开。

魏郯立在原地,打开那物事,却见是一块帻巾。

徐蘋。他这才想起那个头簪着虞美人的女子——他那位连婚约也不曾定下的未婚妻。

魏郯的祖父与徐蘋的祖父是故交,两人的婚事亦是二老之意。

徐蘋与他初识之时很是害羞,魏郯入了羽林之后,虽不能常常回家,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多了起来。帝后常常在宫中与臣属家眷聚宴游乐,魏郯有时经过林苑,会发现徐蘋也在那些贵女之中,远远望着他,时而一笑。

羽林中的同僚皆出身富贵,精于冶游,对这二人的举止,捉到了便笑上一回。

“孟靖原来喜欢徐少府家那般的模样。”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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