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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277)

“正是。”我亦莞尔,命阿元去取茶具。

贾昱嗜茶,天下闻名。据说他当年远走塞外时,随行的是两车书和一车茶,逃亡也逃得甚是风雅,一时竟在乱世传为佳话。

我来烹茶,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父亲不肯喝我的茶,而父亲的刁钻口味,是贾昱一手带出来的。我看着贾昱架势老道地低头品茶,心底正有些发虚,魏郯却开口了:“今日奉常呈了博士人选名册,先生举荐之人,皆栋梁之才。”

贾昱将茶盏放下,道:“大司马过誉,可惜太学新立,堪为博士之人还是太少。”

“哦?”魏郯微笑,接过我递过去的茶,道,“明年察举,先生可亲自策试。”

贾昱笑笑,却不立刻接话。

“夫人烹的是晋陵霑雾青?”他抿一口茶,看向我。

我颔首答道:“正是。”

贾昱眉目平和,道:“霑雾青,烹不可过久,水沸即起,方可得其芳香只味。”

这老叟果然比父亲刁钻。我心下汗颜,谦虚地一礼:“如此,妾谨记。”

贾昱又看向魏郯,缓缓道:“余听闻,今年举荐的秀才和孝廉,大司马皆亲自问对。”

魏郯道:“正是。”

“不知大司马可有入眼之才?”

魏郯直言道:“州郡举荐之人皆出身士族,可遴选者本是不多。”

贾昱抚须:“如此,大司马便是年年亲自问对,可得之才亦寥寥无几。”

魏郯看着他,眼中闪过些微的亮光,随即一揖:“愿闻先生高见。”

“余愚钝,不过些许浅议。”贾昱笑而摇头,神色却是认真,“察举之制,兴盛之时,乃在前朝。文皇帝诏令州郡举荐秀才孝廉,由天子亲自策试。彼时朝中秩千石以上者,十有二三乃经察举而迁。而本朝用士之制不及前朝,究其因由,乃在于察举由州郡把持,举荐凭据空泛,全凭己身喜好,而举士唯门第是论,是以上品无寒门,庶族则无立锥之地。此制积弊已深,余以为,州郡举荐之时便可由朝廷策试,无论士庶,即便无人举荐亦可参试。如此,入仕之路疏通,则人才云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不长,却句句教我心底震撼。毫无疑问,若是照此言施行,则无疑将旧制全然颠覆,至于好坏,我无从评断。

再看向魏郯,他手里握着茶盏,烛光在微微摇曳,在他的脸上投下深邃的影子。

“策试。”他缓缓道,似在细细咀嚼,片刻,看向贾昱,“某闻先帝时,先生曾奏请在将太学中的士庶合教。”

贾昱苦笑,道:“先帝亦有意革新,只是当时朝中阻力太大,故而不曾采纳。”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阿谧已经睡着了。

我洗漱完毕之后,发现魏郯穿着单衣,饶有兴趣地坐在阿谧的小榻旁看她。

走过去,只见阿谧躺在小榻上睡得正香,嘴角弯着,似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我和魏郯皆忍俊不禁,将她观察了一会,我扯扯魏郯的袖子。他看看我,给她捂好薄被,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夫君歇息吧。”我将明日要穿的衣服挂到椸上,对魏郯说。

魏郯应了一声,却在案前坐下。

室中很安静,魏郯四下里看看,从榻上拿起一只小铙。

“阿谧又弄坏了?”他挑眉问。

“嗯。”我走过去,无奈道,“她近来越发多动。”

“孩童么,谁不如此。”魏郯不以为意地笑笑,竟似有些骄傲。他将铜铙看了看,片刻,将灯台移前,慢慢修起来。

我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近来,他虽一直在雍都,奔波却仍然少不了,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却愈加显得眉峰笔直遒劲,鼻梁挺拔,唇形亦是恰到好处。

我忽然觉得好笑。新婚之时,自己怎会觉得他长相不入眼?

思绪正神游,冷不丁,魏郯抬起头来。

“垂涎么?”他问。

我愣了一下。不待开口,他伸手过来,将我揽到膝上。

“夫人方才一直在看为夫。”他的唇蹭蹭我的脖子,低低道。

我笑起来,没有否认。

呼吸起伏,蜜意在耳鬓厮磨间流淌。不过仅此而已,我没有让他更进一步。魏郯近来很忙,明天说不定要多早出门,夜里好好歇息才是。这样二人独处的空当,也是不错。

温存了一会,我静静靠在魏郯的怀里,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继续修阿谧的小铙。

“夫君当真有意要改察举之制?”片刻,我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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