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14)

弄玉脸色一变，权衡之下附耳说了三个字。

这小姑娘心思莫测，身份不明，若此刻装糊涂，只怕她要在众人面前抖落出她乔装的事实，既然她没有直接揭穿，那么之后就有转圜的空间。

外人只见他们耳鬓厮磨，姬老板已经脸色发青了。这个姑奶奶生的一副狐媚相，大庭广众就跟小白脸卿卿我我了，偏生她身份特殊，他却是色胆包天也不敢肖想……

“哎呀，师父快回来了，夭儿须得快快回去。”

她从弄玉怀里跳下去，还不忘了回头抛个媚眼：“改天再与公子相会。”

弄玉笑道：“回见。”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计划又出现了意外。

她须得步步小心才是。

从紫烟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弄玉神色凝重，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线索。

她在流离岛待了这许多年，一直在等待的线索。

纸人探听到的对话，魔族第一步计划已经启动，那个人被囚禁许久，大荒无人可阻魔君计划……

那个人，或许就是她要寻找的人。

方才她施以离魂之术，倒是从紫烟身上有所突破。

她在紫烟的记忆里看到姬老板淫邪的嘴脸，他挑着紫烟的下巴，啧啧称赞，又拿了一枚狼毫在她眉心画了一道蜿蜒的朱砂，而后哈哈大笑，说道，这下有三分相似了。

你可知自己是与谁有三分相似？弄玉催动弦音，紫烟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但是大概可以猜到，那是一个他害怕痛恨却又觊觎的人。因了这份相似，我脱了泥沼自此锦衣玉食，也是因了这份相似，他甚是折辱于我，只将我当做那人，口中尽是污言秽语……

声声哀戚控诉，紫烟掉下一滴眼泪，弄玉不禁有些不忍。

弦音落罢，紫烟闭目昏睡过去，弄玉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这一路上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件也无妨。

她要解救这个可怜的女子逃出火坑。

回到紫兰轩的时候，夭儿竟然也在，她在灼华身上上下其手嗅来嗅去，小姑娘又急又羞，怒道，“你干嘛呀，我可不喜欢女人。”

“呸呸。”夭儿这才抬起头，“谁喜欢女人了，我不过是闻闻你身上的熏香，怎的这般好闻。”

灼华冷哼一声，夭儿笑嘻嘻地走到一旁微微皱眉的白凤身旁，“我喜欢的是俊俏的男人……”

说着她就要往白凤身上靠去，白凤急忙躲开，伸出手挡在胸前，“请自重。”

“切！”夭儿不满地噘嘴，“你们男人就是假正经，明明最喜欢女人这样了。”

白凤拍拍身上的脂粉气息，转过头认真说道，“那是你遇人不淑，男人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只会奉若珍宝不敢放浪。”

夭儿一愣，她从小所受的教授里从没有这般说法。

弄玉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阖目，那个人说的话倒是很有道理。

还是灼华先察觉到了弄玉的气息，她开心道，“姑娘回来了。”

白凤刚站起身，夭儿已经十分自来熟地一把拉住灼华，“快带我去见她。”少女笑的又甜又媚，竟然令人无法拒绝。

白凤疾步上前，刚走到第一阶楼梯，厢房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夭儿姑娘来了，快上来吧。”

他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看着那面垂下的湘妃竹帘。

他确然很想知道这个神秘女子的真面目，但，此刻她并不想见他。

硬闯的话没人能拦住，却实在有些失礼……

白凤很有风度地侧开身子，夭儿笑着爬上了楼梯。

帘子掀起又落下，两道目光隔空对视。一个在想象着对方的形容神态，一个惴惴不安又有一丝歉意。

夭儿合上门，白凤转过头默默离开。

夭儿跪坐在蒲团上，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我知道你并非凡人，或许你能帮我。”

弄玉轻轻抚过透明琴弦，“喔？愿闻其详。”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狐族血脉游离于人道之外，性妖善惑，然为上古时期所遗之族，与神兽之分支颇有渊源，居于深山雪原，倒也怡然自得，相安无事。

天灾来的猝不及防，那一年，大雪封山，无处觅食，天气好容易放晴，奇怪的瘟疫却蔓延开来。

不速之客

狐族内部起了争论，一部分长老提出烧死所有瘟疫患者，另一部分则表示同类怎能相残，先隔离起来再慢慢寻找治疗之法……

最终大火还是蔓延开来，雪原上的火光映照出霞光般绚烂的温暖，如同地狱中的业火红莲。年仅八岁的桃夭站在火光里，看到嚎啕大哭的母亲被族人拖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溃烂的皮肤，心里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