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13)

狐言

轻纱半掩，宫灯明灭，雕花房梁上悬挂着镂空的香球，粉墙上悬着一副美人图，白天空白的画卷上如今却是浓墨重彩，倾尽风流。

裙摆飞扬的舞女，反弹琵琶的飞天，侧卧箜篌的垂眸，横吹玉笛的潇洒……

一笔一画，亭亭玉立，栩栩如生，竟是紫兰轩内众歌姬舞女的模样。

每当深夜时分，她们便归于画上，徒留一片静谧。

弄玉坐于案旁，轻轻抚摸怀里一只娇小白狐，那白狐眉间一点朱红，灼灼其华，艳若桃花。

窗棂簌簌一响，几个红纸剪成的小人儿贴着窗缝儿钻了进来，弄玉把白狐轻轻放下，伸出手收回了符咒。

“呜～”白狐突然警觉地跳上桌案，又扑进弄玉怀里蹭了蹭毛绒绒的脑袋。

“怎么了，灼华？”弄玉察觉不对，安抚地顺了顺狐狸竖起的毛发。

“你是说，同类？”弄玉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起身轻轻推开窗，夜风萧萧，天际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妖异的红。

远处的海岛上，浪花翻涌，水波中一抹亮光闪过，长长的红尾拖过，毛色水滑发亮，一只漂亮的红狐。

一双手把它抱进怀里，兜帽下的长发夹杂着一缕银丝，那人眼神温柔，瞳孔却是诡异的红色。

夜色已深，铜雀阁仍是灯火通明，门口亮着数盏灯笼，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

为首的是姬老板，他脸上是少见的谦卑之色，两手交叉放在身前，耐心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紫烟夜里惊醒的时候察觉到有动静，披了衣裳眯着眼看向门口。

她听见姬老板谄媚的陪笑声，心里倒是有些诧异，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难道又是上面的大人物？

思索之间，大门开了。

一阵冷风吹来，激起一阵战栗。紫烟却忘了裹紧身上的衣服，直直地看向门口的身影。

少女的脸上仍有一丝稚嫩，身形却是出落的凹凸有致。黑的是飞扬的发，红的轻薄的裙，白的骨瓷般细腻的肌肤。

修长的眉，狭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眼角一颗朱砂痣，愈发衬的肤色莹白如脂，像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梅花，让人移不开眼。同为女人，紫烟却仍被摄了魂魄一般怅然若失。

姬老板那般好色之徒，却不敢直视那少女的脸，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少女身旁被唤作“相师”的那位，解下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柔声道：“连女子都被你所惑，夭儿果真厉害……”

“师父教的媚术，我当然要好好练习。”夭儿露出一丝羞涩笑意，搂住相师的胳膊上了楼。

紫烟呆呆地站在门口，看见红裙下倏而消失的尾巴，心里霎时清明。

白凤醒来的时候又是在紫兰轩的厢房内，他看着头顶帐子悬挂的流苏，一股无名火起。

又让她逃了……

敲门声起，灼华来送早餐，白凤哪有心情吃饭，强忍怒意问道，“你们管事的呢？”

“啊……哦，你是问姑娘？”看他脸色不太好，灼华斟酌着回答，“姑娘刚才有事出去了。”

见小姑娘怯怯的模样，白凤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平静了心神轻声道，“那我便去等她回来，多谢你来送餐。”

弄玉从纸人查探的讯息里更加了铜雀阁大有问题，她原是早早易容装扮，又女扮男装去了铜雀阁。

一进门才察觉今日的铜雀阁有些不同，客人少了一大半，阁内众人似乎喜气洋洋在忙碌着什么。

未想太多，她仍是点了紫烟姑娘，正要上楼之际，却闻娇声拦阻。

“紫烟姐姐身体不适，让夭儿来服侍公子吧。”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弄玉闻声望去，看见了一名体态婀娜的红衣少女。

她生的极美，眉眼虽未长开，一颦一笑已是魅惑众生，眼角的朱砂勾人摄魄。

这般倾城倾国之貌，命格却隐隐现出流离之态。

弄玉推算了一番，心内轻叹一声。

红颜坎坷总是劫，落红飞尽雪长歌。

“莫要胡闹，姑娘怎能随意服侍客人，快快回楼……”姬老板不知何时出来了，却是毫无那日面对紫烟的跋扈嘴脸，而是一脸恭敬。

弄玉心内有了计较，难怪看她脸生，看来是新来的大人物。

“这位公子生的如此俊俏，如何服侍不得，我偏要！”娇声软语间，夭儿纵身一跃，把姬老板吓个半死。

弄玉将她稳稳接入怀里，夭儿毫不避讳，在她身上蹭了蹭，咯咯地笑了起来。

“公子身上真香。”

弄玉干笑道，“不过是沾染了美人身上的芳泽。”

夭儿搂住她的脖子，贴耳道：“这里不方便，我该去哪里寻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