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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23)


那眼睛,真的就是金色的。
“乖狗。”我亲了亲它的额头,笑眯眯地说。
一桩大事了去,我如释重负。
心情好得不得了,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觉得浑身轻松,连香棠的搭讪我也觉得不像从前那样难以忍受。
与弟子们的合演也不错,柳青娘脸上的神色相当满意,头一次什么错处也没挑。
“承文说得对,”合演后,柳青娘看着我,唇含浅笑:“阿芍这花君确是形神兼备。”
承文在一旁牵牵唇角,没有说话,只将眼睛看来。
四目相对,我不由地微微低头。不知为何,我愈发觉得承文看人的目光阴恻恻的,似乎在打量什么,让人很是不舒服。
闻得阿墨醒来,练习后,同院的弟子们纷纷过来看它。
“哟,真的醒来了呢。”
“这皮毛真白呢,越看越美。”
“看那耳朵,一动一动的……”
阿墨伏在廊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弟子们却越看越欢喜,未几,有人开始尝试着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再拍拍它的背。
忽然,阿墨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吼。
弟子们缩回手。
“怎么?它不喜给人摸?”有人问。
我看看阿墨,道:“或许是呢。”
弟子们一脸可惜的表情。
“阿芍,让它站起来,看看多高。”旁边一人对我说。
这话出来,我着实有些为难,自己也不知道阿墨肯不肯听我话。正思考着如何应付,这时,阿墨支起前爪,慢慢地站起身来。
弟子们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呀,真漂亮呢!”
“看那腿,多健壮!”
“若奔跑起来定是威风凛凛。”
我看着它,也觉得这狗生得的确好看,正与众人欢笑,不经意间,我瞅见院墙外露出的一角阁楼上,承文立在那里,似乎在往这边看。
我怔了怔,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阿墨!骨头!去捡!”忽然,有人朝院子里扔去一段粗短的木棒,兴奋地冲阿墨大喊。
木棒落在糙地上,“咚咚”地滚了几下。
阿墨却看都不看那边,片刻,它甩甩脑袋,慢悠悠地从廊下走开。
众人愕然。
“嗯……许是生病了才好,打不起精神。”我咽咽喉咙,尴尬地解释。
“哦……”弟子们面面相觑。
我脸上讪笑,再将眼睛瞅向那阁楼,只见已空空如也,似乎什么人也不曾出现过。
饧糖含在嘴里,香甜的味道慢慢溶开,满是愉悦。
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样开心。
我走在大街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饧糖,步履轻快。袖口沉甸甸的,每行一步,都能听到里面传出铜钱的响声。
怪不得有钱人到乡下游春时都那么神气,我心想。
檀芳馆主给的那三百钱还一毫未花,我早就心痒难耐。加上母亲给我的小囊一直找不到,我想着裁几尺布做一个新的。今日天气晴朗,又还算空闲,我便带着灰狐狸和阿墨出街市逛逛。
从布市出来,我们听说南郊祭祀水神祈雨热闹得很,又一路出了南门。
日头白花花地挂在空中,我望着周遭景色和行人,兴致勃勃。记得上回这样晃荡,还是背着母亲偷跑出来的,与如今心情可大不一样……正想着,忽然,我感到额边一阵隐隐的疼痛。
我缓下步子,用手揉了揉。
又是这样。
最近频发怪梦,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却什么也记不得,额边也开始时而作痛。我曾问了馆中最懂医理的管事娘子,她替我把把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里觉得这与那些梦有关,想到妖男是方士,也许能给我解解梦。可是不巧,那晚之后一连好几天,他又是人影都不见……
“阿芍?”灰狐狸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啃着油饼,奇怪地看我:“怎不前行?”
我笑笑:“无事。”说罢,与她继续往前走。
“真不该带阿墨出来。”灰狐狸擦擦油亮的嘴唇,嘟哝道:“这般惹眼,要是檀芳馆的人认出了你可如何是好?”
我朝身后的阿墨看去,路上人来人往,阿墨的长相奇特,引得不少人注目。不过它淡定得很,步子悠闲,毫不东张西望,似乎无视一切。
阿墨真不是一般的狗。普通人家的狗但凡认了主人,必定热情地又是摇尾巴又是撒娇,一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架势。
可阿墨不一样,它一直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它会跟着我,可是包括我在内,无论谁逗它玩它都不理睬,再热闹的事,它也只会伏在一边作冷眼旁观状。我对它说话,它也从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