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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49)

她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如同昨夜秋雨中凋落的秋海棠,苍白地描绘着他已逝去的生命。

青青低下头,吻了吻他柔软灰白的唇,安静地半躺在他怀里,粉嫩的唇角,荡漾开一朵细小透明的花儿,水光潋滟,隐约难寻。

“你走了……我一个人……剩下我一个人……”

……

“下辈子,你来做妹妹吧。”

……

“我来疼你爱你,宠着你,溺着你,让你快乐,让你……幸福……决不让人伤你半分,我保证。”

……

“我们拉勾。”

她去勾他冰冷的小指,紧紧缠住,急切地想将体温传递给他。

“拉过勾勾,再不许反悔。”

……

“对不起。”

……

院子里,白海棠一朵朵相拥着开放。

青青拔了头上凤头钗,远远丢进小池塘里,“咕咚——”那钗便被淹没无踪,如同承贤的生命,终究要被时光湮没,到时,连她的记忆都变作一团模糊白雾。

承贤死了,她这样告诫自己。

她攫下一朵怒放中的白海棠,淡青色的汁液染绿了指尖,像血,她几乎可以嗅到指尖浓重的血腥,像一场甜美安详的梦,梦中白云扰扰,苍穹如幕,眼前瑰丽坦途,径直走向怒放的死亡。

月牙白轻纱飘渺,白海棠如泣如诉,她如天边浮云,只需轻轻一触,便会散去。

勤政殿,横逸抬起头,便遇见一簇纯白花束,梨蕊白,梅花香,衬出花下人乌发蝉鬓,烟视如丝,一双如水明眸,一对青黛娥眉,两厢凄迷泪光,满地寂寞繁花。

她跨过门槛,走进殿内,白雾似的裙角扬起又落下。

她朝他笑,他放下笔,皱起眉,他不喜欢这样笑着的青青,她离得他这样远,他不能容忍,她在他掌控之外,拈花微笑。

“你杀了他?”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不曾存在。

一切不过虚妄,你虚妄的挣扎与痛苦,都是镜花水月,空虚梦幻。

“你在质问朕?”

横逸眉头皱的更深,眸中已有怒光闪过,冷冷睨着她。

青青垂下眼睑,恍然间,自嘲地笑了笑,“你杀了他。”

她转身向外,不出三步,便如意料中的,被拉回横逸怀中。

他以为她会挣扎,会哭闹,会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狠心,这样绝情,会害怕会战栗,会恐惧某一天与承贤遭遇同样的结局,然而她只是乖顺地依着他,柔柔靠在他肩上,轻轻说:“我能去送送他么?”

横逸捏紧了她的腰,低下头,发了狠地吻她。

青青挣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咬出满口血腥,她挑衅地看着他,又凑上前去,将溢出的血一丝丝舔干净,如同一只吸血的妖。

她唇上残留着他的血,她笑笑说:“好诱人的味道。”

他吻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咸涩甘苦,“你在难过么?你在恨我么?因为他?”

青青发间的白海棠落在地板上,鬓边有乱发垂下,仿佛隔世的容颜,抓不住,捕不牢,“不相干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还省了日常用度,我伤心做什么?伤心给谁看?”

“真话么?”他问。

“你说呢?”她答。

横逸亲吻她染血的嘴角,眯起眼,露出森寒目光,“好狠的心,若今日去的是朕,姐姐会伤心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可以试试。”

横逸捏住她下颌,脸上已现怒容,“胆子不小。”

“胆大又如何,还不是被您抓得死死的,我的皇帝陛下。”

她轻佻地吻了吻他脖颈上的齿印,转身离去。

月牙白的身影,烟雾般徐徐散开。

青青安静地回到左府,安静地继续她死水一样的生活,安静地收拾她本就不多的悲伤情绪,偶尔逗逗那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看着他笑,她也觉得快乐。

青青送承贤最后一程,却在西陵遇到熟悉面孔。

赵四扬,青青认出他,在西陵的残兵老将里,他年轻桀骜的面容,突兀明丽。

送行的队伍只有孤零零几个人,纸钱零零散散落在地上,如同昨夜落花,凄凉萧索。

似乎有雨,追随着冷冷秋风扑打在脸上,青青拢了拢肩上灰黑大氅,扶着萍儿立于一旁,眼见着承贤棺椁被抬入陵寝,冰冷的,藏匿着无边黑暗的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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