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怀(35)

这话本来是该带点小傲娇的语气问，可她莫名地紧张起来。紧张过后又安慰自己，迄今为止，这个恋爱谈得她蛮开心的，顾漾舟也应该没有什么不愉快。

虽然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一沾上顾漾舟，她觉得都可以往后忘忘。

她信心满满看过去，却看见......顾漾舟沉默了。

嗯？？？

筑清光忽然不想听见他回答，她转身往自家门口方向走：“我先回去了，纪念品是给你带的。”

“筑清光”他喊住她，她却不回头，径直往前走。

顾漾舟看着她的背影，把话说完：“筑清光，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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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筑清光给他考虑的时间不算长，第二天下午她就已经沉不住气，一连十几条消息加上表情包发过来：

【我有点没明白你那句话到底想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还想想？】

【你想分手？要分手吗？】

......

顾漾舟正好回家，没往楼梯上走，脚步停在逼仄拥挤的公屋楼下。公屋楼道下的墙纸已经斑驳，上面还有六七年前的图画。

顾漾舟在小学五年级转到这座城市，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很陌生。

早些年，他们都应该算是快乐的。

他的母亲罗玉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有足够的学识支撑教养和远见。顾明山常因为公务繁忙归家晚，她却极少抱怨过。这也使得他的家庭一直和睦美满。

即使后来顾明山因公致残，她一声不响地离开，顾漾舟也极少去怪她。温柔又带着女人味的俏皮，那是他对罗玉最后的印象。

这世上人人自私，为己谋利。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自小孤僻，对那些裸露在外的野心和私心喜闻乐见。深以为坦诚的肤浅和欲念，总比深不见底的阴暗要好很多。

这其中，他属于后者。

而后来，他带着自己缺陷又不讨喜的人格遇见了前者。

筑清光就是这么一种存在，清楚她的本质，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迷恋她。

与其说对筑清光是迷恋，不如说是好奇。

在小学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女生，生得太好，皮肤白嫩，贵气地像个小公主，桌子上总堆满早餐和零食。

她那时候脾气还不如现在好，总会大声嚷嚷，非常不给人面子，让一些送礼物的男生望而却步。

让顾漾舟觉得很有趣的是，她这样不收敛的性格，居然还是会有很多人喜欢。

直到初二，她主动和自己交朋友。

有时候她被筑彬华逼着来讨好自己的不耐烦浮于表面，看着她跺脚气愤，下一秒却又要扯开笑脸来跟着他时，也是一件让人心情不错的事。

渐渐熟络，友谊开始变质。

她对自己的感情像是友情又像是亲情。而顾漾舟慢慢觉得“哥哥”这个词很刺耳，他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欲望。

因为太熟悉也太亲近，他甚至因为彼此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觉得是匹配。却差点忘记，筑清光本就是个闪闪发光的女孩。

她只是站在那，都会有人施与善意和爱。

筑清光对谁都好，每个人都喜欢她，她和那个自卑又难堪的顾漾舟没有半分相同。

喜欢筑清光这件事，原本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年来会变得越来越辛苦，以至于她会厌恶。

或者说，她从来不在意。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筑清光注定是那个随时能全身而退的人。

如果他身边也会有良言进谏的好友，估计也会问“顾漾舟，你没有自尊心吗？”

又或者是“算了吧，人家不就倒霉被你看上了嘛。”

是啊，不就倒霉被他看上了吗？

筑清光不会爱人，顾漾舟发现其实他也不会。他内心深处只会病态畸形地去占有，长期处在放手和紧握的撕扯中，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让他绝望。

勉强的瓜甜不甜他已经试过了，但他不能一辈子都勉强她过下去。

是他对她的期待放得太高，他自以为能让她改变，自以为能成为这种恣意自由的女孩心中的软肋。

当然，他也自以为能接受只做筑清光心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他无法控制自己对她偏执的欲望，他无法看着她一次次为了别人对他隐瞒撒谎。

有那么几个瞬间，顾漾舟奢望她是个只依赖自己的人，想把她关进笼子里，一点点侵占完全。

但筑清光不会愿意的，所以他只能放手。

站在楼道口下抽完了半包烟，余晖最后的一道光洒在石缝处，那里竟生长出一根细韧的草叶。

顾漾舟盯了半响，时间久得生出分荒谬感。不知道是为这棵草，还是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