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儿(70)+番外

江也这一回走得万分小心，时不时还得低下头，确保最重要的两块板还乖乖地呆在原位。

然而就算他这样小心了，上天似乎也不准备放过他。

四五点正赶上小学放学的时间，在江也低头陷入幻想，一次不经意的甜蜜查看，两个追逐的小孩子蹦跳着冲向他，背对着他的那个小胖墩正在表演老鹰，高高地抬起手，继而又垂下，动作间威风十足，似乎已经捉住猎物，下一秒即可将其喉咙咬断。在碰撞到江也的刹那，他恰好将手臂抬起。

咔嚓。

一声沉闷的响同时将两个人从梦中唤醒。

小胖墩终究是个孩子，犯了错最先感到的是恐惧。身旁的同伴已经龇牙咧嘴地惊叫出声，更刺激了他还不成熟的大脑神经。他张了张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没关系的，”江也扯出一个笑容，先一步安慰，“小朋友，没关系的，你别、你别害怕。”

好累。这笑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哪怕幼年时同天上的飞机赛跑，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疲惫过。

等到小孩子再花朵一般生机勃勃地蹦跳走，他垂下眼睛，用脸部肌肉还保有那一点机械性的微笑记忆，苦涩地看着破碎的泡沫板。

这下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啦。

江也最终只得两手空空地抵达目的地。他听着附中操场上喧闹，极力把脸贴到铁栏杆那那三寸不到的空隙上。在人海中寻得一人堪比海中捞月，他捞不到，还好月亮很快向他走来。

看到谢潋走近，江也的眼睛亮了一下，“谢潋！”

“嗯。”谢潋扫了一眼他空着的双手，语气有几分凉意，“你来了。”

江也奇怪，谢潋的态度好冷淡。这怪不得他，在短暂的恋爱中，谢潋表现出的形象仿佛永远温柔，永远热忱，好像只要江也看向他，他眼里的火就从来没有熄过。

他一路试想过很多他们见面的场景，谢潋可能会笑着说“你来了”，可能会说“路上辛苦了”。江也想了千种万种的他，独独没想到这样冰冷的他。

然而江也同样没想到的是，他看到了谢潋，却没看到谢潋在一场场比赛后抬头翘望，没看到谢潋拒绝的一瓶瓶饱含深意的矿泉水，也没看到谢潋在第一场比赛结束后走得好远，然后偷偷点燃一根烟。

江也怎么能看到那些。人只能看到眼前所看到的，就像他此刻只能看到谢潋的薄情和漫不经心。这不怪他。这怎么能怪他？

“谢潋，”江也把伤痕埋得很深，强撑着笑脸看他，“比赛结束了吗？”

“决赛都结束了。”

“这、这样啊……那结果呢？”

“不好。”

“啊，”江也似乎想要活络气氛。他抓了下脑袋，半开玩笑道：“都怪我没有教好。”

这是句玩笑话，应答的人随便回一句什么都好。热恋中的情侣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之一。

可是谢潋却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浅淡地看向别处，“大概吧。”

第50章 心魔

“晚上王洪波定了KTV，”谢潋说：“我就不和你一块回家了，自己路上小心一点。”

“王洪波？”江也听到陌生人名，不禁开口多问一句，“是同学吗？”

谢潋怔住，一声“嗯”梗在喉头，咳不出也咽不下，比鱼刺柔软，比羽毛扎人。他望向那双懵懂的眼睛，黑亮清澈，若是湖水底安放大量黑玉，那约莫是这个样子。这汪湖水轻轻地荡，晃醒了湖心的他。沤在快乐里的缺陷总有一天要重新浮上来。

他们的恋爱基础是多么薄弱。他年轻的恋人不认识他最好的伙伴，他也不曾了解对方全部，他们在一起，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感动。当初的表白真挚又冲动，可同性荷尔蒙作祟的恋爱只能在艺术作品中被再三讴歌，放到现实生活中连登上早恋通报批评的资格都不够。

先前的甜蜜是虚假的吗，当然不是。但你何时听说过蜜糖也能粘补裂缝。

“王洪波……”谢潋声音发涩，“是我一哥们儿，关系很铁的那种。你以前应该见过。以后找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干嘛以后。”默契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谢潋的愣神让江也意识到了些什么，说不上来，只是感到心慌。“就今晚吧，”他语气带了点急促的哀求，“你去的时候带着我，行吗？”

谢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是要上晚自习？”

“我不上了。”江也说得很轻很快，但语气坚定，“我想和你一块。”

再缺一节晚自习有什么大不了，江也有些哀伤地想，我已经是坏孩子了。

他还沉浸在辛甜难辨的意识中，却不想被谢潋捕捉到他一瞬的矛盾，坚持和脆弱共存于他的眼睛，那是一种不谙世事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