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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冠军都归我(174)

他仿佛能听见李浔的声音:尽你所能,其余什么都别想。

宋仰小幅度地点头回应。

很多时候,他们都保持着这样的默契,或许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大环境有关,也和他们所学,所想,所要奔赴的同一个目标有关,哪怕什么不表达,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王南风记好分,抬头推了推墨镜道:“第二轮,张桥先。”

计时器亮起,于慎微刚巧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场上比分,问李浔:“赌一把吗?你压谁赢?”

李浔没看他:“无聊,没兴趣。”

“没劲。”于慎微和他打赌不成,又扭脸找其他队员。

李浔可以做到目不斜视,专注比赛,但耳朵不行,他听见于慎微压张桥赢,眉心微蹙,视线不自觉投了过去:“为什么选张桥?”

于慎微:“撑了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场么,他肯定铆足了劲打,宋仰前几轮的成绩都不如他。”

李浔不予置评,抱起胳膊,但他内心的想法和于慎微截然相反,刨去他和宋仰私下的关系不说,他也还是这样认为。

张桥和宋仰的排名本就接近,而且他能从俩人的动作和眉目间感觉到,张桥此时此刻的状态很紧绷,起码比宋仰紧张,拉弦的动作没有往常那么自然。

这一场比赛,他没有退路了。

这种全力以赴的执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弄不好就搅乱了运动员的心神。

第二轮结束,张桥28环,宋仰28环,两边各得一个积分。

宋仰处在一个领先的状态,神情比较轻松,休息时还能同边上的助教聊上几句。

而相反的,张桥手中的弓箭承接着过去与未来,承载着他的梦,沉得有千斤重。

午后的阳光炽热,他压低帽檐,眼神晦暗不明。

这十六年里,他自认为吃过足够多的苦,受过足够多的罪,为了那一个梦,他咬牙撑到今天,上天总该给他一个像样的结局。

可当他抬起左臂,拉弓,视野里的黄心却在逐渐扩大,他的心脏一紧,脑海中瞬间蹦出两个字——完了。

他深吸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准星,瞄靶,顺利完成撒放动作。

王南风的眼睛从望远镜后移开,道:“八环。”

第一箭失了水准,张桥的心理状态有了很大的波动,后两支箭没能发挥出最好水平,三支箭总环数26,给了宋仰一个反超的机会。

只要这三箭赢了,宋仰就能拿到一个世锦赛名额。

厚重的云层将太阳缓缓推出,照亮广阔天地,场上观众鼓噪起来,李浔藏在墨镜后的目光落在宋仰身上,眉心始终皱着。

正常情况下,宋仰的分数都稳在27环以上,但一紧张就不一定了。

离成功越近的路,往往越是难走。

计时器亮起,宋仰加大呼吸力度,缓慢呼出。

场上逐渐安静下来,他能听见心脏砰砰加速的声音。激动、忐忑和紧张混杂在一起,但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上回在澳门那么强烈。

他很年轻,不用担心下场后就没了机会,也不畏惧任何人的嘲笑,能打到这一局已经超乎最初的预想,不论结局如何他都能坦然接受。

他心理准备充足,站到起射线上的那一刻,他心无旁骛,脑海里只有李浔第一堂课教的——百步穿杨靠的不是眼睛,而是感觉,运动员必须达到“眼中无靶,心中有靶”的境界。

他现在全都明白了。

他抬起弓把,紧盯准星,对面的靶子渐渐虚化,他的动作协调流畅,第一箭就拿下一个十环。

王南风带头鼓掌:“好。”

李浔也喊:“放轻松,别着急,按你自己的节奏来,没问题的!”

在场上,每一句赞扬,每一句鼓励,都是注入运动员体内的强效兴奋剂。

宋仰应了一声,从容不迫地勾出第二支箭。

因为事先知道对方的环数,他的心理压力实际上是没有张桥那么大的。

第二箭依旧是个漂亮的九环,且离十环线非常近,能看得出他今天的竞技状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剩下的第三支箭,他只需要再来八环就能赢。

越是到关键时刻,现场观众尤为紧张,双拳紧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到宋仰的发挥。于慎微的眼睛死死盯着,也盼着宋仰能打出一个好成绩。

就在这时,快要缺氧的张桥轻轻喊了一声:“宋仰……” 这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就好像是皮囊深处钻出来的求救信息。

宋仰在抬弓前偏了一下头,怔愣住,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张桥。

宽宽的肩膀下塌,后背微弓,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微光,不知道是多久没睡好了,眼底已被红血丝包裹,显得无助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