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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成熟时[娱乐圈](6)

三两个妇女在长凳上打着毛衣,聊着东家长西家短。几个青年铺了草席,一副扑克牌摔得啪啪作响。

从菀阳到申城,绿皮火车颠簸数小时,晃得人筋骨疲乏。自幼照顾沈亦淮的外婆去世,母亲沈兰馨只得将他接来申城同住。

将行李放在脚边,沈亦淮卷起白衬衫的袖口,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母亲留的字条,上面一笔一划写着“芳杏里,毓秀坊,六十一号”几个字。

正凝神挨家挨户看门牌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入耳畔,沈亦淮下意识回头。戴着鹅黄小帽、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撞到他腿上,“噗通”一下跌坐在地。

她手里那一篮子小樱桃被打翻,骨碌碌滚了一地。

小女孩跑得气喘吁吁,刘海沾了几滴汗黏在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她右脚脚腕处系了一条红绳,上面有一个小铃铛。

见樱桃滚了,她皱皱鼻子,穿着白色中筒袜的两条小腿懊丧地蹬了两下。左脚的凉鞋鞋扣有点松了,被她一蹬就这么踢到了沈亦淮的脚下。

沈亦淮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正当他苦恼之余,如绵绵细雨般的女声由远及近:“遥遥,小心点。”

口音不是申城本地的方言,也不是普通话,倒像是电视节目里港台女明星讲话的腔调。

一个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小步跟上,她戴着和小女孩同款的遮阳帽,宽大的帽檐压下,看不清脸。

她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抱起,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细手指拍去她裙子上的灰尘。她轻声细语地哄了小女孩几句,随后将凉鞋捡起,套到小女孩的脚上。

她拉着小女孩,起身向沈亦淮鞠躬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的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小女孩也学着母亲的姿势给他鞠躬,只不过,比起母亲的标准九十度,她还差得远。

这令沈亦淮无可适从,忙说无妨。直觉告诉他,这对母女的言行打扮,与这弄堂格格不入。

直到女人抬起头,他才看清帽檐遮掩下,女人昳丽无双的容貌。她的面庞皎如皓月,眉眼明媚动人,乌云般的长发垂在修长的脖颈两侧。

他那时十五岁,可即便至今,他依然认为这是他见过最端庄优雅的女性。

小女孩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沈亦淮帮她把滚落一地的樱桃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回篮子里。

小女孩双手接过篮子,甜蜜的嘴角漾开一丝微笑,乖巧地道了声“谢谢哥哥”。她一笑,一双大眼睛像月牙一样拱起,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

沈兰馨没等到儿子,出门张望。见沈亦淮正和邻居家的那对母女站在一块,迎了上来。

一番寒暄,沈亦淮从母亲口中得知这对母女住在自家对门,是牧教授的家眷。牧教授的妻子是台湾人,讲起话来跟常人不太一样。

沈兰馨备了简单的晚饭,母子二人正打算吃饭,门外有人敲门。沈亦淮开门,小女孩站在门口,手上提着小竹篮,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樱桃。暮色四合,她小小的身形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踮起脚尖,将篮子捧给沈亦淮:“我妈妈让我拿给你的。”

沈亦淮接下篮子。

她伸手拽了拽沈亦淮白衬衫的下摆,“沈哥哥,我叫牧遥。以后请多关照。”

她讲起话来奶声奶气,念自己的名字“牧遥”听上去就像一声“喵”。

樱桃送到,任务完成。牧遥摆摆手,小跑着回家,只留了一串铃铛声回荡在蔼蔼的暮色中。

沈亦淮捏了一颗樱桃送入口中。

第一颗樱桃的滋味,有点涩,还没熟透,但也甜。

五年前,牧遥的父母因车祸不幸逝世,只留下年仅十三岁的她。

当时沈亦淮与母亲沈兰馨早已举家搬至燕州,他得知消息匆忙前往申城,参加完葬礼后,沈亦淮颇费周折将牧遥带回燕州。

沈兰馨本想收养牧遥,可她多年一直未婚且非燕州本地户口,不符合收养条件。恰好一直在沈家照料沈兰馨的方阿姨和她的丈夫膝下无子,表示愿意领养牧遥。

因牧遥是沈家故人之女,所以她跟随沈亦淮居住,方阿姨也只是在他们无暇之时才代为照看。而沈兰馨上了岁数身子又有病,牧遥的事几乎全是沈亦淮过问。

牧遥十六岁时,沈兰馨病情加重,沈亦淮带她去美国治病,工作重心也转移到了美国。这两年他鲜少回国,在国外与国际大导演合拍了多部影片,在国际市场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两年的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而牧遥,打这两年的时光中穿行而过,从一株含苞待放的蓓蕾,开成了一朵透骨生香的花。